白歌的眼睛热热的,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忽然,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宁氏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像她还是八岁那时因为乳娘离开而哭闹不休的孩子。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却又充满力量。
白歌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顺在脸颊划下来,将宁氏肩头的衣服浸湿。
刚刚目睹一场血腥搏杀的惊恐,这一年所受的委屈,心中的挣扎,对戚三爷和苏姨娘的怨恨,似乎在这一刻冲了出来,化成了止不住的泪水。
让她哭的停不下来。
宁氏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她。
许久后,白歌略微平静了些,才不好意思直起身体。
宁氏从袖子里抽出条帕子,一边帮她拭泪,一边轻声道:“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那些心有贪欲利用你的人,你无须因旁人的错误而自责,更不需要去因为这些惩罚自己。”
白歌有些窘迫的一边用袖子蹭着自己的脸,一边胡乱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就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能趴在母亲肩上哭那么久。
明明这些年母女两个算不上多亲近的。
宁氏收回手,看着她收拾好了心情,才又开口。
“昨天谢尘过来与我说,想要求娶你为妻。”
她顿了一下,盯着白歌的情,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白歌垂着眸子,半晌道:“我不知道。”
“母亲,我本以为我是恨极了他的,可刚刚他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那么重的伤。”
她看向宁氏,眸子里带着些无助和茫然。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宁氏刚刚见了她,便猜到谢尘的伤多半是和她有些关系。
她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心肠软,谢尘要是从别的方面想办法讨好她估计再努力个几年都未见得能成功,可偏偏这样的事最是容易让人产生愧疚感。
可谢尘真的能为白歌舍出命来,也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白歌,恩是恩,愁是愁,情是情,这三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他便是为你受再重的伤,那也是他情愿如此,可你呢,你情愿嫁给他吗?”
白歌听着宁氏的话,没有说话。
宁氏又道:“眼下戚国公府大厦将倾,嫁给他确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他今日舍命护你,我也算是能安下些心,只是有一件事你要自己考虑好,那就是你日后会不会后悔?”
白歌看着宁氏秀美的脸庞,想到刚刚季仲春站在她身边时,两人是那样般配,竟比她与戚三爷在一起时更像一对夫妻。
季仲春看着宁氏差点绊倒时,眼中的关心更是要溢出来一般。
那是她在戚三爷与宁氏相处时,从未见过的情。
她忍不住问道:“那母亲呢,母亲和父亲成婚,可是情愿的,可有后悔过?”
这话刚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和自己的嫡母问这种话,实在是太冒失了。
宁氏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见她一脸懊恼,又笑了笑。
“我与你父亲,没有情愿不情愿,那不过是一桩交易罢了。那时我家中落魄,若非戚老太君看中下聘,说不定家里连饭都吃不上一口,较真说的话,也算情愿的,为了我爱的人吧。”
白歌见宁氏并没有发怒,也未表现出被冒犯的反感。
便又大着胆子,问道:“那季大人呢?我听说他这些年一直未娶妻,是不是在等母亲你。”
宁氏笑容略淡了淡,好半天没说话。
就在白歌以为她生气了的时候,她才终于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往事若一直放在心上,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白歌细细品了一下,竟从中听出两分伤感来。
看来母亲心中还是有季大人的。
她看着宁氏眼中些微的怅然,忍不住想。
戚国公府若是以谋逆罪论处,无论是母亲,还是兄长,也都会被牵连,最轻也是流放边疆。
母亲忍了父亲半辈子,与季大人一对有情人错过了半辈子,难道后半生还要受流放的苦吗?
两位兄长多年的寒窗苦读,难不成就因戚国公府与他们毫无关联的罪名,多年努力付之东流么?
白歌忽然想起刚刚宁氏的那句话。
没有情不情愿的,不过一桩交易罢了。
她忽然间仿佛云开见月明。
恩是恩,仇归仇。
谢尘今日对她确是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