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却仿佛没听到她们的呼喊声,只是静静的坐着,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
她脑海中不断闪过那日她回到国公府后,父亲的暴怒,姨娘的哀求。
父亲的那一巴掌落在自己脸上时,比那种近乎麻木的痛楚更加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强烈的羞辱感。
原来,不过是做戏给自己看啊。
他一早便打算好了的,甚至连自己来到谢府,美名其约是给戚白玉帮忙,实则也不过是他与戚国公达成的交易而已。
难怪宁氏会忽然离开京城,想来也是父亲怕她坏了事,才想办法将她调开。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竟然真的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想来,戚国公向他许诺的,一定不止是让轩哥儿进宫做伴读的这么简单。
父亲在淮安多年,一直升迁无望,早就想在京城谋个缺,这次丁忧结束,估计就能如愿了吧。
那姨娘呢?
轩哥儿成了皇子伴读,是不是也遂了她的心愿。
白歌忽然想起,辛妈妈刚到京城时,对自己提起过的那件事。
断断续续的,这些年与苏姨娘之间的相处在她心中也愈发清明起来。
第一个弟弟夭折后,苏姨娘对她的亲近。
到轩哥儿出生后,苏姨娘便又围着轩哥儿转了起来。
只是,那时的白歌已经很大了,早已过了要去争夺娘亲宠爱的阶段,也就并没有在意那段时间苏姨娘对她的疏忽。
每次苏姨娘看向轩哥儿的时候,就仿佛那孩子是她的一切。
偶尔,白歌见到了,心中也只不过会有片刻的不舒服,但很快又会因轩哥儿是个孩子而消散。
可此时想来,却发现苏姨娘似乎从未平等的对待过她和轩哥儿。
那她当初在戚国公面前以死相逼的姿态,也是装给她看的吗?
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自己乖乖的走入这个深渊的筹码吗?
那她所做忍受的这一切,那些屈辱的过往,那些绝望到无法入睡的夜晚,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一直以为的守护,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白歌忽然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
有眼泪不断的从她的眼中落下来,无声无息。
她的心脏传来了一阵抽痛。
不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感受,而是真实的痛楚,让她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招和辛妈妈吓得连忙站起身扶住她,一边朝外面喊着叫大夫。
外面的丫鬟顿时冲进来,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
谢尘接过从李滨从顺天府衙中取回的一个信封,将其中那种纸抽出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见其上的朱红色的印章清晰可见,心里轻出了一口气。
仿佛一块儿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将那张纸折好,塞回信封中,收了起来。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笔架旁边的小陶人上,不知是不是在外面放的时间长了,陶人原本粉嫩的脸竟开始有些泛黄。
谢尘伸手将陶人拿在掌心,看着那泛黄的地方,指肚在那陶人的脸上摩挲了一下,那微黄的痕迹并没有变浅丝毫,好像是被日光晒得褪了色。
他俊眉微蹙了一下,取出一个丝绒软垫,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将那陶人小心的放在里面,又看了两眼才扣上了盒子。
屋外忽然响起嘈杂声,站在门口的李滨皱眉正要出去询问,就见一个小厮急忙的跑进来。
“三爷,韶音阁那边刚刚来人说白歌姑娘忽发了急症!”
“什么?”
李滨正被惊了一下,就听见身后“咣——”一声响。
他回头一看,是谢尘站起身时,将椅子带到在了地上。
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容此时隐隐透出一种李滨从未见过的慌乱。
但很快,那一丝慌乱就已被霜雪般的冷色覆盖,他冷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李滨你去,快!”
“是!”
李滨不敢多耽搁,连忙跑着出了门。
谢尘也急步出了莫忘斋,朝韶音阁赶去。
他连大氅都忘了披,寒风将他发丝吹得微乱,身后的小厮捧着狐裘大氅一路追着他。
等踏入韶音阁的门,谢尘一边往白歌的卧房走,一边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发了急症?”
外面的这些丫鬟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被谢尘凌厉的威势吓得纷纷跪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