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悄悄的,杨陶掀开被子跳下床,目光看向了房门虚掩着的儿童房,他犹豫了一下,光着脚缓缓朝儿童房走去。
透过门缝,杨陶嗅到了雪松的味道,是独属于陈秋肃的味道,他扶着门把手,微弱的光线迅速将房间的黑暗撕裂开来。
“爸爸……”杨陶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是谁,他声音很小,视线牢牢锁定在小床上的两个人。
杨邵还是老样子,翻了个身哼哼一声当是回应了杨陶,陈秋肃被杨陶的声音唤醒,他眯着眼睛看向站在光里的人影。
那人影小小圆圆的,陈秋肃脱口而出,“杨陶?”
“陈叔叔……”不知道为什么,杨陶没了底气,陈叔叔是他lph爸爸的事情还作数吗?
陈秋肃愣了一下,“爸爸”和“陈叔叔”带来的落差感让他无所适从,杨陶怎么称呼自己都无所谓,他还是会回应杨陶。
“醒了?”陈秋肃坐起身来,示意杨陶过来。
杨陶“嗯”了一声,一点一点地挪到陈秋肃床边,手指在床单上打着旋儿,眼也四处乱瞟,随口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我们早上回去吗?”
爸爸说过,这个秘密他还没有告诉陈叔叔,陈叔叔还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不告诉呢?是因为陈叔叔不愿意承认他是自己的lph爸爸?那自己是不是不该叫他爸爸?
“嗯。”陈秋肃拿过一旁的衬衣穿上,余光留意到杨陶光着脚的,他把人抱到床上,检查了杨陶脚上和屁股上的冻伤,擦过冻伤膏后,明显好了不少。
杨陶光着屁股趴在被子里,乖乖让陈秋肃检查,他是有点委屈的,陈叔叔还是对他很好,很好很好,非常好。
“唔……”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哪怕动静再小,杨邵也能感觉到,他听到了杨陶喊爸爸,也知道杨陶进房间来了,他只是不想睁眼,他也抱着侥幸心理,想偷听陈秋肃和杨陶会说什么,他没想到杨陶又喊了陈秋肃叔叔。
杨陶偷偷把泪水蹭到床上,故作镇定,“爸爸,你醒了。”
杨邵顶着个鸡窝头起床,一看杨陶泪眼婆娑的,怎么还哭了,他忙抄起地上的浴袍裹上,将杨陶夹在胳肢窝下,留下一句话便冲出了房间,“不是要早点回去吗?赶紧的。”
房门在风中摇曳,陈秋肃有点懵,平时有点爱赖床的杨邵,今天起床居然能这么干脆,他还想看看杨邵脸上的冻伤都没机会。
杨邵反锁上了浴室门,把杨陶放到洗手池上,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一边给杨陶洗脸,一边安慰道:“哭什么啊?”
“爸爸,你会跟他说吗?他会愿意当我的lph爸爸吗?”
这样的身世对于一个快满六岁的小朋友来说着实错综复杂了一点,杨陶混乱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秋肃,只能用“他”代替。
杨邵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什么叫当啊?陈秋肃他就是,他能不愿意吗?
先前自己不说,是因为有所顾虑,自己一直对他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这趟雪场之旅,让杨邵如梦中惊醒,陈秋肃不显山不露水的,已经悄悄在他和杨陶周围筑起了城墙,把他们圈在了一片绝对安全的地方。
昨晚,杨陶问自己,“陈叔叔会来找他们吗?”“是爸爸?”,当然是,杨陶的lph爸爸可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爸爸现在就跟他说,他敢不愿意。”洗漱完,杨邵帮杨陶擤了个鼻涕,抱着杨陶就打算去跟陈秋肃对峙。
刚走出浴室,有人敲了一下房门,杨邵停在原地,转身先去开了门。
门外是助理,他朝杨邵鞠了个躬,“杨先生,太太让我来接你们,司机已经在酒店外面等着了。”
听到敲门声,陈秋肃也从儿童房里走了出来,助理立马向陈秋肃解释,“老爷和太太已经到医院等杨先生和小少爷了。”
陈秋肃点了点头,叫助理进来收拾东西,转头又跟杨邵说道:“你先和杨陶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
有外人在确实也不太好说话,杨邵“嗯”了一声,带着杨陶换好衣服,先出了房门,路上,他还在跟杨陶保证。
“待会儿就跟陈秋肃说。”
两人上了车,助理准备了早餐在车上,可杨陶惦记着陈秋肃,食欲不佳,在杨邵的要求下,喝了点儿牛奶,他趴在车窗上,留恋着窗外的景色,此时的他和来时心境完全不一样。
挺阳光开朗的一个小胖墩,弄得心事重重,多愁善感的,都赖陈秋肃。
陈秋肃是跟助理一起下来的,一上车,递给杨陶一样东西,是杨陶丢在餐厅的围巾。
“让酒店工作人员帮忙拿回来的。”
毛茸茸的围巾让杨陶心里好受点,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回去的路上,杨陶应该是心情郁闷而晕车,中途吐了一次后,靠在陈秋肃怀里休息,到医院时,脸色惨白,整个人恹恹的。
陈妈陈爸见了心疼坏了,质问陈秋肃,“不是说没什么事吗?”
“早上没睡醒,有点晕车。”杨邵忙帮陈秋肃解释。
陈秋肃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他眉头紧蹙,看着爸妈身后一帮亲戚,“先让杨陶和杨邵去做检查。”
杨邵有点傻眼了,好几个亲戚是杨陶生日会上见过的,只是屁股被冻伤,晕个车吐了,不至于兴师动众到这种地步吧?
在亲戚堆里的何禹东居然站出来附和,“对对对!检查要紧。”
杨邵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跟上陈秋肃的脚步。
走到一半,陈秋肃将杨陶交给了杨邵,“爸妈陪你们去。”
杨邵还想问陈秋肃呢,见何禹东居然也跟了上来,看着这人就来气,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在爸妈的催促下,杨邵只能把问题咽回肚子里。
走廊上,只剩陈秋肃和何禹东独处,何禹东也没跟陈秋肃绕弯子,“秋肃,就当是表哥求你,借钱给我,借完钱,我保证帮你把那帮亲戚说回去。”
陈秋肃看向走廊尽头的那一帮人,他没想到何禹东真能做出威胁自家人的事情来,果然,涉及利益时,人人都是自私的。
“你以为靠这事就能威胁我?”
何禹东咬着牙,他就知道陈秋肃这个迂腐的个性,不容易说动,“做不做亲子鉴定其实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既然你觉得是威胁,那我就威胁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