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妃道:“我看不见得,宫里美貌女子何其多,万岁爷偏偏挑中你,可不就是器重的意思?”
郁宛觉得这套逻辑是诡辩,可一时竟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天底下有钱有势的男人也很多,她偏偏挑中乾隆爷,难道说明她最爱这个自大狂?不可能嘛。
第5章
郁宛本来跃跃欲试想上前拼酒, 然则乾隆爷根本不给她大展身手的机会,郁宛只好眼睁睁看一帮男人在那吃吃喝喝。
因着阿里和卓带来的回人从属与寻常宾客不同,大多相貌勇猛而又不通礼仪, 皆是化外之民,皇帝考虑女眷们的心情, 特意让嫔妃都去雅间, 与男宾席成楚河汉界,中以屏风隔开, 不得不说, 乾隆在细节方面做得还是很到位。
女眷们可以尽情窥伺对面情况而不必担心仪容有失。
只苦了郁宛这个性子豪爽的, 她也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为了这顿中秋宴她连午膳都没怎么用呢。
不过在见到太监们送来用盆装的新鲜蜜瓜后, 郁宛的心情立刻明媚起来,她喜欢蜜瓜, 尤其在这个天然无污染的时期, 没有什么比瓜果菜蔬更棒的了,可惜已经过了伏天,不然配上刨冰更是美滋滋的。
郁宛突发想,叫新燕端些牛乳和蜂蜜来浇在切开的瓜肉上,用勺子擓着吃,跟奶昔似的。
她这种吃法无疑又被视为异端,引来众人侧目。
庆妃倒是勇于尝试,捧着个小茶杯让郁宛分她点。
郁宛道:“姐姐怎么拖泥带水的不干脆, 这一块都给你便是。”
庆妃道:“我可吃不了许多, 还是留给你吧。”
那搭在瓜皮上的白酪看着也不怎么雅观, 叫人有不好的联想。
郁宛是个动若脱兔的, 嘴里没闲着, 眼睛还不住地从屏风空隙朝外张望,“四阿哥倒是愈发意气风发了,竟敢抢在和亲王前头敬酒。”
庆妃跟着看了一回,摇头道:“岂有此理,凭他如今怎么得脸,也该以长者为先。”
反观五阿哥就很知道礼让,先候他弘昼皇叔举杯,自个儿才不紧不慢地跟上。
庆妃回头朝愉妃笑道:“还是娘娘会养孩子。”
愉妃色谦虚,“永琪自从开府之后一直跟着他皇阿玛,再不然就是跟师傅学,我也甚少管他。”
这话未必是实话,但可知愉妃走的是韬光养晦路线,这个女人前半生一直在自苦,但心里未尝是无壮志的,卧薪尝胆何等艰辛,但,只要五阿哥能有出头之日,她今日的辛苦便不算白费。
郁宛暗暗琢磨皇帝是怎么想的,前半生的他当然是永琪,后半生放飞自我就成了永珹,很难说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不知乾隆爷是更偏爱像他的儿子还是理想中的儿子。
转念却又失笑,她自己是没儿子的,倒会管别人孩子的闲事,再说乾隆还有大几十载春秋,她帮他操心继承人作甚?且顾眼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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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后便是重阳,重阳之后又是颁金节与皇太后的圣寿,因贵妃孕期反应严重,一应琐事皆交由那拉氏主理,此外与往年唯一的不同,便是乾隆指派了四阿哥代他向宗室王公们祝酒,推称身子不适,不宜多饮。
四阿哥很乐意为父分忧,皇阿玛渐渐显出老态,当儿子的自然得承担起应尽的责任,于是连推辞都未推辞便高高兴兴应承下来,这回他倒是没敢怠慢和亲王,不过那副体贴热忱的口气也够叫弘昼受的,到底谁才是长辈?
郁宛莫名觉得乾隆爷有点捧杀的意思,真为四阿哥好就不该这么早将他扶到台前来,生怕他不够膨胀呢——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先知,她知晓乾隆绝没有退位让贤的打算,就算宣布立太子都已是垂垂老矣之后的事了,乾隆爷此时表现出的慈爱与重视,实在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好像他的子嗣里不止纯惠皇贵妃的六阿哥被出继,还有一位……莫非是四阿哥?郁宛对历史记得不熟,但总觉得四阿哥有点盛极必衰的意思,可能因为雍正帝跟乾隆帝都是行四登基,让他觉得冥冥中是种玄学?可惜骚年还是太嫩了呀。
郁宛自是不会插手的,她只担心若四阿哥当真起了不臣之心,永璇永瑆会否被哥哥连累,于是这段时日往钟粹宫跑得格外勤快,既为安抚两个孩子,也有点告诫婉嫔的意思,婉嫔是个聪明人,许多事不必点破,举手投足就能看出来了。
慈宁宫圣寿之后,钮祜禄氏借口身子不调,要皇帝皇后出宫祈福——这几日时气总不见好,到宝华殿烧香拜佛都没用,大概宫里的也被经年累月的贡品把胃口给养大了,轻易还使唤不动它,倒不如试试外头的明。
乾隆爷当然义不容辞,他本就是个孝子,人前人后都得做足功夫,何况只是出宫几天这等小事,横竖伊犁政务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皇帝乐得清闲。
那拉氏这头也得了消息,她本待自己去的,不想万岁爷陪同,然而慈宁宫那边态度坚决得很,她就看出端倪来了。
容嬷嬷亦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太后娘娘这是创造机会让您和万岁爷独处呢。”
虽说令贵妃豫妃这几年接连有所生育,可皇太后心里自然还是盼着嫡孙的,中宫稳固,天下才会稳若泰山。何况十二阿哥的资质也就这样,若能生个聪明伶俐的,岂非皆大欢喜?总比从庶子中挑挑拣拣的强。
那拉氏苦笑,“本宫都快四十五了,哪里还敢做梦?”
容嬷嬷道:“民间还有七老八十老蚌生珠的,何况娘娘您保养得宜,看上去也跟三十许人差不多。”
那拉氏嗔她口舌轻狂,她自己的身子自己还能不晓得?何况她也不想强行怀孕,像孝贤皇后那般,拼死生下两个皇儿,把自己的身子都给捣鼓坏了。
容嬷嬷道:“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十二阿哥想想,皇上见天儿不来翊坤宫里,十二阿哥瞧着多难受?人家夫唱妇随一团和气,您还是正妻呢,倒得夜夜独守空闺,奴婢瞧不得这般委屈。”
那拉氏心说倒也没什么不好,左右皇帝这几年过来也是虚应差事,除了梳洗更衣便是相顾无言,她还觉得难堪呢,他不来更自在。
但,许是那番关于永璂的言论打动了她,那拉氏终还是决定试试,她也不指望破镜重圆——何况她跟万岁爷根本没破过,谈何圆起?不过是自然而然地疏离了下来,这也难怪,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孝贤皇后那样完美的发妻,她再怎么拼尽全力,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
那拉氏最终同意陪皇帝到护国寺去,不过她还得将永璂带上。
容嬷嬷劝道:“娘娘真是糊涂,带上小阿哥,您还怎么跟皇上说体己话呢?”
那拉氏道:“永璂是皇阿哥,为他皇祖母祈福也是应该的,便是万岁见了也只会称赞他孝心。”
况且永璂近来有些喘嗽,那拉氏更不放心将他独自一人留在宫里——经历过十三的猝死,小十二便是她如今的心头肉,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儿子出意外的。
那拉氏吩咐道:“你去太医院点几个太医,好随行照顾永璂,左右万岁爷那边也离不开请平安脉的。”
容嬷嬷无法,只得照办,心里暗暗埋怨自家主子就是块不开窍的顽石,这大好的机会又得糟蹋了。
乾隆爷想着他的宛儿恐怕会无比寂寞,临行前特意好好温存了一番,非得将人颠簸得骨头都散了架,他才觉得仁至义尽。
郁宛暗暗咒骂,这老畜生真是不消停,莫不是鹿血酒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