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说不定是他兼具蒙古血统的缘故,处事才会这般潇洒。郁宛美美地又给自己镀了一层金。
乾隆却是松了口气,含笑道:“早知道你们都在玩,朕也该去凑凑热闹。”
小阿哥们立刻叽叽喳喳凑上前去,请他下回一定要来。
唯独和敬公主仍觉得喉咙里憋着团火,强笑道:“不管怎么说,额尔克都是因十二阿哥受伤,十二弟怎么也得给他赔个不是。”
郁宛:她还是头一遭见到舅舅给外甥赔不是的,这时候又不讲究尊卑次序了?
乾隆听见心声,很自然地拾人牙慧,“哪有当长辈的给晚辈赔不是?依你之意,额尔克受伤也怨朕照顾不周,是否朕还得给你赔不是?”
和敬公主忙说她绝无此意,这茬话题便就此打住。
皇太后眼看一场风波消弭无形,这会子方觉精松缓了些,困意渐渐上来,叫小钮祜禄氏扶她回去午睡。
临走还不忘提醒郁宛,“多贵人,记得把那一两六钱银子送来。”
郁宛:……老人家的记性可真好,她还以为能蒙混过去呢。
忽然想起皇帝还欠她一盘围棋的赌注,正欲上前讨要,哪知乾隆却干脆利索地叫上李玉回书房批折子,任凭郁宛在后千呼万唤,他只装没听见。
郁宛:好一个欠钱不还的老赖,果然当皇帝就得脸皮厚啊。
第57章 秧歌
小世子受伤总得有人负起责任来, 乾隆将额尔克身边的谙达重新换了一批,之前的或发卖,或遣回原籍, 也算是给这些调三斡四糊弄主子的一个警告。
和敬公主并未帮这些人求情,虽然是她亲手为额尔克挑选的谙达, 可她也想不到这些人糊涂至此, 为了逃避责任看都看不清楚就来禀报,害得她贸贸然去向那拉氏兴师问罪, 如今在皇阿玛心中印象大跌, 连皇祖母也多嫌了她。
和敬公主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只怪刁奴欺主,那拉氏也是个落井下石的, 半点不体谅自己做额娘的一片心,还当着皇阿玛的面给她上眼药。
不管怎么说, 继皇后跟嫡公主之间的关系愈来愈生疏淡漠了。旁人也提起一百二十个心, 不敢轻易将二人凑到一处,只是同为宫中尊贵之人,若请了这位不请那位难免说不过去,一时间,圆明园的宴会都少了。
郁宛却顾不得这些,她忙着给皇帝准备文艺汇演呢,心情简直比她幼儿园大班第一次登台还紧张——虽然不是万众瞩目,但对面坐着的可是龙章凤姿的天子, 论丢人程度堪比小巫见大巫。
到了四月二十七那天, 她留了个心眼, 请皇帝先去龙舟上等候, 自己随后便至。
乾隆以为她要大展才, 把期待值拉满,便欣然答允。
殊不知郁宛是要偷偷摸摸地过去,皇帝走后,她立刻戴上幂篱,外边还披上宽绰的深灰色斗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坐上提前准备好的小舟。
乾隆正在龙舟上惬意地品着美酒,远远看见一个面目模糊混沌的物体向自己疾驰过来,惊得酒杯都砸在船上,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
等郁宛撕开外面那层装束……似乎也并没有正常多少。
乾隆望着她涂得金黄棕褐的脸庞,颧骨上两团硕大的高原红,嘴唇却是樱红一点,眉毛则描得浓黑且长,简直充满肃杀之气。
不知道还以为戏台上的武旦来行刺呢。
乾隆难得失了一刹,“你这是……”
郁宛很无辜,“不是您让我尽善尽美的么?”
秧歌正宗就得这样装扮,瞧她肤色多健康啊,像极了下田插秧的农妇。
乾隆:……真是个实诚孩子,半分心眼都不留。
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接受程度,看着郁宛模样,乾隆能忍住不笑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思看她表演?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败兴而归,便清清喉咙,“开始吧。”
郁宛既然决定来此,早已横心将包袱甩开,她不比忻嫔能够婀娜多姿轻歌曼舞,那就只能出制胜了。
一开始郁宛还是矜持的,选择清唱采莲曲,动作也十分轻柔舒缓,像个慢悠悠在船上行驶的驾娘。
可乾隆看起来兴致缺缺,郁宛便灵光一现,扯着嗓子唱起了“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乾隆差点没被那声嚎给震聋,身子悚然一惊,好半晌才回,“这是哪里的民间小调?”
郁宛信口胡诌,“这是西北民歌信天游。”
“真的吗?”乾隆表示怀疑,他自认对民俗文化颇有研究,可信天游里似乎也不见这样的。
郁宛就说是她自行改编。
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乾隆无言以对。
郁宛这会子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舞到尽兴处,动作愈发激烈,双臂飞快地划着竹篙,那负责驾驶龙舟的都赶不上她!
眼看皇帝呆若木鸡,半点没融入欢快的氛围里,郁宛士气高涨地拉他入局,“万岁爷,您也一起来跳罢。”
乾隆内心是拒绝的,“……朕不会。”
而且看起来确实丢人。
郁宛只当他故作姿态,“不会可以学,秧歌本就是庆祝丰收的,大伙儿一起又唱又跳又热闹,也不拘什么整齐划一。”
正好她也让春泥带了一套船夫的衣裳,跟她身上配成一套,都是在圆明园外的铺子定制的。
敢情还是有备而来。乾隆无法,只得任由她将那件形如东北大花袄的绉纱斗篷披在自己身上,头上又戴了顶灰扑扑的草帽,想必是新做的,有股新鲜的泥浆气。
郁宛还要给他化妆,乾隆赶紧拒绝,“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虽然喜欢富丽堂皇的陈设,可也不代表自个儿脸上都得开颜料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