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限于京城内,只要不牵扯到通敌卖国,皇室宗亲,其他案件的案犯在被抓到之前,愿意去哪个衙门投案,就归哪个衙门管。
这是为了鼓励案犯选择一个信得过的衙门主动投案。
也不怕徇私,因为其它有关衙门,譬如先接到报案的,先赶去案犯地的,全都有权督促。
“你们玄影司赶到茶楼抓捕隋瑛和隋思源,是戌时两刻。”谢揽当着众人的面,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而我们大理寺收到这封认罪书,是在戌时正,比你们早了两刻。”
“隋瑛先投案了?” 凌涛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视线追着谢揽夹在两指间的信封来回摇晃。
依照千户大人的判断,隋瑛不是冤枉的么?
不对,隋瑛是被凶手迷晕后一路带出去的,直到现在还没醒,几时写的认罪书啊?
一时间场面似乎被凝固了,大理寺衙役一看这形势,终于稍稍抬了抬头。
“原来她打的这样的算盘。”裴砚昭又跨一次门槛,走回来门楼下,信封上的字迹,一看便是冯嘉幼所写。
主意不错,直接让隋瑛和隋思远认罪,被大理寺带走,再反悔喊冤,只会因此而受些杖刑。姐弟俩都是习武之人,并无大碍。
裴砚昭哂笑:“我朝律法中还能替人认罪投案?”
谢揽却像听不见,没有回应他的问话。
裴砚昭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冯嘉幼正绕过人群,走上前来。
冯嘉幼自从想起谢揽是谁,便加快了脚步,能看到他之后,一直目不转睛。可惜隔着厚重雨幕,冯嘉幼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只知他的肤色较之周围军官,非常白皙。
这就是未来的首辅?
说起来,冯嘉幼也不知道谢揽将来到底是个什么官位。
她的预知梦极模糊,任何画面都回忆不起来,好像有人在耳边说书,将故事娓娓道来。
谢揽这个名字,反复在故事里出现,但她能回忆起的关键词只有三个:官居一品,权倾朝野,海晏河清。
一品在本朝基本属于虚衔,官居一品应该只是一个形容词,文有内阁首辅,武有天下兵马大都督。
谢揽既能补大理寺司直的缺,应是科举出身,她猜是首辅,且还是位能令四海升平,名留青史的首辅。
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再说谢揽的站位最容易瞧见冯嘉幼,原本只略看一眼,见她目光过于热烈,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来堵门会危害到隋氏姐弟,便微微笑了下,表明自己心中有谱,以示安抚。
冯嘉幼猜到他对自己微笑的含义,也稍稍牵起唇角,虽是礼貌回应,却遮掩不住其中的熟络。
宛如故人重逢,令谢揽颇感迷惑。
“谢司直。”裴砚昭面如寒玉,“我在问你话。”
谢揽恍然回,拱手致歉:“不知大人方才问的什么?”
裴砚昭不语,冷冷睨着他,此刻散发出的气场与先前已是大不相同。
大理寺的人感知不出,凌涛几人待在裴砚昭手下数年,此时汗毛都竖了起来,总觉得下一秒便要血溅三尺了。
这里可是衙门正门口,京城从七品官职再小,那也是个官啊!
凌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大人……”
裴砚昭沉沉开口:“谢司直是新来的,有所不知,今日我且教教你,律法中从来没有替人投案的规矩,你手中这封认罪书不能视为投案,应算是隋瑛杀人的证据!”
谢揽却问:“大人看过这封认罪书么?是谁告诉您,冯嘉幼是替人投案的?”
“她不是替人投案……?”裴砚昭闻言微愕片刻,心道不妙,伸手便将谢揽指尖夹着的信封夺来,展开一瞧,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看信的同时,冯嘉幼凄风苦雨地上前几步:“这封信是民女的认罪书。”
众人诧异。
“我与廖贞贞之间的恩怨,想必各位官爷略有耳闻。”她开始咬牙切齿,愤怒不已,“廖贞贞夺我所爱,且曾当众对我大肆羞辱,我怀恨在心,便和隋瑛一起潜入廖侍郎府,手刃廖贞贞!当我们准备离开时,仅剩下一口气的廖贞贞竟突然跳起,将隋瑛打晕,我唯有背着隋瑛逃出廖侍郎府。”
顿了顿,说起认罪书上不曾写的内容,“隋思源年纪小,武艺不济,负责在外接应,见隋瑛晕倒,便在附近巷子里抢夺一辆马车,载着我们前往茶楼,路上我为一时冲动后悔不已,于是写下认罪书,花钱雇一名乞丐送往大理寺。”
这一番胡扯,说书似的声情并茂,听得谢揽的眉毛挑了又挑,玄影司众人更是脸都绿了。
错漏百出,一时竟不知从哪儿反驳。
凌涛气笑了,又碍着沈时行的面子不好发作:“冯小姐,你这样信口胡诌,藐视律法,不怕挨板子吗?”
即使大理寺手下留情,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受杖刑,往后名声指不定就臭了。
她还真是豁得出去。
冯嘉幼:“所以民女哪敢说谎,句句属实。”
凌涛怒道:“行,那我先来请教请教,冯小姐瞧着柔柔弱弱,是如何背着一个成年人,在廖府来去自如的?”
那可是守卫森严的兵部侍郎府!
“有何不可?民女自幼习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曾与裴千户过过招。”眼尾扫向裴砚昭,冯嘉幼意味深长地道,“民女的武功底子如何,裴千户应当有所了解。”
若说荒诞,这句话才是众人听来最荒诞的,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裴砚昭。
裴砚昭紧绷着双唇,脸上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