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曾骏山在家中遭遇连串变故后,性情大变,最后成了个像过街老鼠的赌棍。
原本一言不发的梁柏缓缓道:“……他虽烂赌,却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未曾找邻居借过钱……曾骏山这些年一直很厚道,帮助过不少人,哪怕后来堕落了,邻居们也未落井下石,还惋惜他为赌所累,以至于名节不保……我总觉得,这曾骏山有些不对劲……”
“我与夫君所见略同……”欧阳意忽然取出一张清单,“等等!这些是什么?”
齐鸣“哦”了声,道:“我问话时,让照熙悄悄盘点曾家三进院子各屋有什么家具。”
黎照熙说:“不错,曾家富裕过,有碧色丝绸托裱鸟画屏风,绯纱缘,黑漆钉,碧絁背,价格不菲。还有,紫檀木画挟轼、镶金嵌银的琴几、双面绣的蝴蝶地锦褥……”
顾枫:“曾骏山死时,身上身无分文,说句不客气的话,赌徒的家里不都是家徒四壁么,为何曾家还有这些贵重器物?”
这么一提,黎照熙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欧阳意将清单摆在桌案上,方便诸人观看,接着翻找曾妻证词,又翻找赌场老板的证词。
齐鸣喃喃接道:“这些好像都是曾妻的嫁妆。”
欧阳意一目十行,看得极快,最终目光停在一个赌场老板的证词上。
梁柏缓缓拿起证词,“曾骏山对外宣传已和妻子合离,所欠赌债一律不得向他妻子讨要,故而宁愿自断手指,也不肯变卖妻子的嫁妆抵债?”
“没见过这样的赌徒。”顾枫附和。
韩成则和齐鸣、黎照熙亦若有所思。
“赌”迷人心智,多少伟男子为了赌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是曾骏山不同,作为老赌鬼,他竟还保留理智。
欧阳意:“不是为赌而赌,是心里有打不开的结,才选择疯狂的消遣。可是他还爱着妻儿,任何时候都不想祸及家人。直到有一天,遇见故人……”
说着,她和梁柏对视一眼。
这就是曾骏山身上的怪异之处。
顾枫啧啧道:“所以曾骏山并不是很想活,也不算很想死,那杀死他的故人推了他一把……”
“我回来了!”
梁予信风一般地冲回来,“陈凌的爹这两天都不在家,我找陈家邻居打听了他的过去。”
“打听到什么?”
“陈父是个倒插门,户籍在长安,他不姓陈,姓苏,名叫苏越。苏家是寒门,苏越年轻时一直外放通州做官,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五年前身怀巨富地回来,而后称病辞官,便和儿子生活。”
梁柏眯眼,“我们一直寻找受害者之间的联系,追踪他们最近遇到的人和事,却忽略他们很久以前的故事。”
陈凌与曾骏山身份迥异,但竟还真有关联点:
陈父苏越和曾骏山都是从通州来到长安,而且是五年前突然暴富,仿佛天上掉钱一样。
梁予信拿回来的证词都是速记,字迹潦草,欧阳意眯着眼看,这时候顾枫取来笔墨,欧阳意将梳理的几个疑点一一写出。
最后,她道:“曾骏山和苏越可能是故交,根据曾妻和陈家仆人所述,他们十日前去过同一个地方。”
梁予信来了好心:“何处?”
欧阳意先是看看顾枫,随即道:“——浪潮阁!”
听到这个名号,顾枫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了愣,随即双眼骤放惊喜的光芒,“浪潮阁我熟悉!”
浪潮阁,长安最有名的销金窟。
建在长安东西区的交界处,注定是光明与黑暗交织之地。
那里的表演日夜不息,有靡靡之音的声色,也有残酷角斗的赛场,以及许许多多不被人知的交易。
浪潮阁不问客人姓名,只有代号。
匿名之地,方可为所欲为。
欧阳意对浪潮阁的了解,全部来自顾枫,她是那里的熟客,她的俸禄也十有八九花在了浪潮阁。
用顾枫的话说,浪潮阁就是长安的“天上人间”。
真有那么好?欧阳意也心动了。
作2十有八九不方便去,查案就是个不错的理由。
“此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须得亲自去查。”欧阳意望向顾枫,眨眨眼道,“韩师兄要在司中坐镇,齐师兄还要去周国公府,阿枫,你跟我走一趟。”
“啊这——”一贯爱玩的顾枫这下却不敢答应,偷偷地看梁柏。
梁柏皱眉。
欧阳意看他皱眉,她也皱眉。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凤。梁柏终是不好违逆妻子,应道:“浪潮阁鱼龙混杂,我让予信也带些人手陪你们。”
欧阳意笑着应了,“还是夫君考虑周全。”
黎照熙跟上顾枫,“顾姐,我没什么事,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顾枫一个飒爽翻身,上马,道:“来呗!”
黎照熙:“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