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她和薄暝的关系悄悄发生了改变。
她的胆子变大了一点,抬眼去看他。男人目光平和,没有别的情愫,平静得就像一口深井。
“如果让你难受,我就不想听。”费南雪说。
话音落下,薄暝的手落在了她的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他轻握住她的手,有些粗粝的掌心摩挲在她的手背上。她觉得有点痒,但更多的是热,从皮肤里透出别人的体温,两者交融贯彻时,有种战栗感。
她不懂是为什么,但也不想收回手,反而悄悄展开了手指,让他的五指有了容身之处。
费南雪的指缝被他填满,好像空落落的心情被一只手托起。
“要是难受,我就捏你一下。”薄暝的口吻一本正经,但直视前方的眼却含着笑意。
费南雪没看到他眼底的兴味,以为是认真的要求。她嗯了一声,“我不怕疼,你随便捏。”
语气里有种大义凛然的傻气,薄暝都有点舍不得欺负她了。
*
在很小的时候,妈妈秋龄就告诉秋暝,他没有爸爸,他爸爸死了。可每次看财经新闻,看到薄氏集团四个字出现时,秋龄的眼总有些意味深长。特别是薄氏集团的掌舵人薄新晟出现时,秋龄会非常愤怒地甩下遥控器。
力气很大,连遥控器背后的电池都会被摔出来。
小小的秋暝也看电视,很懂这种暴躁背后是怎样的反应。他也照过镜子,知道自己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最可怕的是,他那张脸的下半部分,几乎长得和薄新晟一模一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秋龄看他的眼越发复杂。那样的情秋暝也懂是什么意思,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过往的薄新晟。
后来秋龄因车祸去世,他一人住在两人居住的房子里。为了养活自己,他一直在赛车场打工。后来被发掘参加新胜杯汽车拉力赛。他荣获第一后,薄新晟亲自颁奖。
两人打了个照面,薄新晟立刻抓住了这个和他长得七分像的少年。他脸色未变,语气正常:“秋龄是你什么人?”
秋暝说:“是我姐。”
他和秋龄两人在外生活从不说彼此是母子关系,而是以姐弟相称。而且秋龄二十岁就生了秋暝,看起来很年轻,说是姐弟,也有人信。
但是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薄新晟这只老狐狸。
他偷偷带秋暝去做亲子鉴定,秋暝发现后,随便拔了根同事的头发替换了自己的头发。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秋暝和薄新晟非亲生父子。
而此时被薄新晟其余两个儿子知道。
大儿子薄玉恒一心闲散,根本不在乎风流的老爸有几个好情人。毕竟他爸结婚离婚来了四次,他索性开了个婚庆公司,肥水不流外人田,专门赚老爸的钱。
二儿子薄玉辰更是孝顺,薄新晟指哪儿他打哪儿,半点主见都不敢有。但薄玉辰的儿子薄越就不同了。
薄越向来和秋暝有仇,高中就互看不顺眼,更别提秋暝突然会变成薄越的小叔这种荒唐事了。
薄越想办法搞到了秋暝的亲子鉴定,看过后登门找上秋暝。他用尽所有难听的词汇去辱骂秋暝有多不要脸,居然还妄想靠着这张脸混入薄家。
秋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秋暝没空计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达成。
可一次赛车事故,秋暝肋骨骨折被送去医院。薄新晟亲自带人去抽了他的血。这次验过之后,两人的基因匹配度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薄新晟很快就将他认了回来,并立刻带着他改了姓氏,昭告了所有人。
薄越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要疯了。他认定了秋暝(薄暝)是用了某种手段迷惑了老爷子,才让老爷子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决定。
而且秋暝(薄暝)被认回来之后,老爷子直接让他入主薄氏集团。薄越多番和薄暝作对,而薄暝志不在此,便拒掉了老爷子的要求。
薄越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针对生效,他觉得自己还是远胜过薄暝,以后肯定是由他主导薄氏集团。他一直以未来的太子爷自居,就连婚姻安排,也是以薄氏集团的利益为先。
*
原本说好的,薄暝难受就轻轻捏费南雪一下,结果反倒是费南雪一直扣紧手指,将薄暝的手牢牢夹在指缝里。
薄暝只当不知道,心底却有种难言的情绪。想笑,但又觉得这妞儿有点冒傻气。多少年的事情了,只有她还确切地为他难过。
费南雪仰头看他,眼眶热热的。她吸了吸鼻子,心脏还有种淡淡的抽痛感。
她想起高中时的薄暝。
那时候学校要开家长会,薄暝的家长没到。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费南雪帮着老师在批改试卷。她听到老师的话:“你家长怎么没来,电话多少,我打给他。”
薄暝当时的口气拽得很:“死两年了,她的骨灰听不了电话。”
费南雪落笔时画了一道长长的红印。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能玩世不恭到这种程度。
后来她帮着班主任去街道办事处问薄暝的档案,发现薄暝并不是开玩笑,他的“姐姐”的确死了两年,上学的事情一直是街道和社区的办事员代办的。
没想到,薄暝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你当时不想被认回去?”
薄暝低头想了一阵,“那时想到了你。”
“我?”费南雪更不理解了。
“你后妈那么能折腾,所谓豪门,看起来就不自由。”薄暝的眼不自觉看向驾驶位的方向盘,“无拘无束的生活更适合我。”
费南雪想到两人高中时聊天说到的话题。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就在这里,都想要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可现在看来,“自由”二字,只有薄暝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