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任招意的语速突然快了一些,他道:「那你现在有时间吗?不如我们今天就开始吧。」
「有是有……但要、要怎么做?」
「你手边有绘本吗?或是小说也行。」
「……没有。」他轻声:「我家人,不看书的。」
「这样啊。」任招意沉吟了声,「课本内容我怕你自己都读到睡着,网路文章的话……」
「日记。」
宋简非张了张嘴,吶吶道。
「嗯?」
「念……日记,可可、以吗?」
宋简非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自己也知道随便出现一个人就把他当救赎非常可笑,可念头出现,他根本无从拔除,只能疯疯癲癲的攀附其上,妄想他真的能让自己摆脱无处可去、万路皆死的困局。
渴望了,他就控制不住想将残破不堪的人生全盘托出,卑劣的博取同情,然后想着,这样,他会留下来吗?
宋简非也瞧不起自己,但又如何?
循规蹈矩早就不适用在他糟糕到脱离常轨的馀生。
他真的受够了。
默了良久,任招意发话,一直稳当的语气起了点波澜:「这么私密的东西,你不介意?」
「我写了,八年。」宋简非说:「老是,害怕某天,真的有人付出耐心,让我说说自己,的时候,我又会因为怯场,而忘了怎么,表达,所以就把、把每一天,都记下来。」
「你就,假装你,是自愿的,可以吗?」
宋简非绷不住了,仰头微哽:「任、招意,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只剩、我了。」
「我也知道我讨,人嫌,但是……对不起,真的,呜,对不起。」
「是我,找莫名其妙的理由,和方式,装作你也在我,无人造访的国。」
「想像过了头,我现在,真的好难、好难……」泪水不断滚下,他发出压抑不住的哭腔,咬牙横刀剖开自己心底分割而开的光与暗,嘶哑道:「好难,不需要你。」
嘟——
通话掛了。
宋简非揉揉眼角,苦涩的笑了,自顾自地为自己变态一样的发言发笑。
也难怪,都说成那样了……
一串铃响之后,宋简非错愕的抬頷。
有人来电了。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用直打颤的指按下接通,那边的人微喘着抢道:「再说一次。」
「什、什么?」
任招意语气里的情绪异的带着恼怒,他强势的重复:「刚刚,电话掛掉之前你说了什么,再说一次。」
宋简非的眼泪都被讶然晒乾了,他被突然性情大变的任招意吓到,却做不到不回答他所有质问,于是畏缩的呜声道:「……我……需要……你……」
宋简非胆子小,被这么一激又快哭了。
在电讯杂音下沉默了几秒,任招意不轻不重的笑了声,道:「好,你得记着。」
他的情绪分明是山雨欲来的压抑,那个笑音也绝对与友善沾不上关係,攻击性十足。
而他不明所以的失控也就停在那声笑,再开口时,语气重趋和缓。任招意说:「今天先这样,我明天会再打给你。」
「宋简非,晚安。」
握着手机,宋简非的心脏猛地落了一拍。
但这回不是心动。
他慢慢蹲下,把脸埋进两臂里,闭着眼睛歛去里头困惑到接近恐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