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就四百!”
他说这话时,憋屈又带着无可奈何。
“那就给钱。”夏园说。
老钱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真的能拿到原本约定好的报酬,当他再看向夏园和谢怀意时,眼中已经隐隐带着佩服。
不过这事儿还没完,夏园看着店老板将钱点好给老钱和谢怀意后,她接着道:“请你给我的同伴道歉。”
她没忘记对方之前骂老钱是“穷光蛋”“你们这种人”之类的让人听了心里膈应的话,当觉得被冒犯时,就应该讲出来。当谁都是什么忍者龟吗?她才不要受这种鸟气!
店老板显然在听见夏园的要求时,眼里都带着震惊,“我不是都已经给了钱吗?”
很显然夏园这性子,跟他从前接触过的华国人,有些不太一样。
夏园眼里带着冷光,“支付报酬是你本就应该做的事,我的同伴为你工作,拿走约定的报酬,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但是你看着我们是外国人,或者说看着我们是华国人,以为所有的华国人都不喜欢惹事,就可以随意辱骂了吗?你现在就给我的朋友道歉,不然,我就报警。”
这一次,轮到涨红了脸的人就变成了店老板,即便是他皮肤很黑,但此刻脸上的颜色也掩盖不住。
夏园:“你不想道歉也行,那我也来问候你祖宗?”
店老板虽说有点不明白祖宗的含义,但总归能听出来夏园这话里的狠意。
在夏园进门时,他是没想过这样一个看起来斯文的小姑娘,居然脾气这么大,一点也不好糊弄。
权衡片刻后,店老板对着老钱道歉。
“对不起。”
当从店里出来后,走在中间的老钱还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他从前在省队时,脾气其实不太好。但后来退役,做了游泳教练,加上年纪也大了,倒是平和了很多。这一次到国外,因为语言不通,内心是有些自卑的。何况这还是节目组的综艺录制,他总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在外面惹麻烦。没想到最后,夏园过来了,不仅仅解决了他的劳动报酬,还让他感受到了被人尊重。
他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心里有些难以名状的感动。
在路上,老钱看了一眼夏园,“小夏,今天多亏了你,谢谢你。”
夏园冲着谢怀意的方向抬了抬细白的小下巴,“还是谢老师到的及时,谢老师手机居然还有录音,我可没想到。”
老钱也深有同感,“对了,小谢你怎么想到之前录音?”
“看着不太老实。”谢怀意说。
本来想着结算的时候省得起争分,谢怀意也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老钱听完后,叹了一口气,“也是怪我,我外语不好,每次出来都是拖后腿。”
老钱心里是有些自责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笨的话,刚才也不会把夏园卷进来,还让一个小姑娘帮忙收拾残局,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夏园拿着下午赚的钱,在路边买了三个开口的青皮椰子,她笑盈盈地递给老钱,那样子跟之前在店里跟老板对峙的模样截然不同。
“都是小事,这件事情也不能怪钱老师呀。其实在国外,有些地方就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口语不好难道就要被歧视吗?语言是用来沟通的,又不是用来区分人的三六九等。能表达地让对方明白就好了,如果有人因为我们讲外语带口音,假装听不懂,那只是他们的素质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知道自己没有错就对了。”夏园说。
老钱本来心里是有些难过,可现在听着夏园这番话,心里的乌云像是被吹走了一大半。
夏园接着道:“其实我也经常遇见这种不公平的事啦。”
谢怀意在听到这话时,转头看了一眼此刻笑眯眯对着老钱说话的小姑娘。
老钱显然很诧异,“你也会?”虽说老钱之前没看过夏园和夏浔在家里的直播,并不知道她就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富豪排行榜上前五名里的夏翰林的女儿,但就从之前夏园在路上的安排,他就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应该是见过不少世面的。
所以当现在老钱听见夏园说她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感到意外又震惊。
夏园点头,“对呀,我才出国的时候,有一年圣诞节,我跟朋友一起去吃饭。那天店里会送小小的礼品盒,所有人都有,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我的朋友都是本地人,只有我一个亚洲人面孔。”
谢怀意微微抿唇,“然后呢?”他忍不住问。
夏园眨了眨眼睛,道:“然后我就去问服务员,问他为什么不给我礼物。既然大家都有,凭什么我没有,这不公平。
“后来,服务员说,刚发到我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了。但是他撒谎,因为柜子里还有很多礼物,他只是因为我当时跟我家里人聊天,说了中文,知道我是国人,就不想给我了而已。”
老钱皱眉,“这也太过分了,这不是孤立吗?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他气愤得差点忘了自己刚才也被人刁难欺负。
夏园点点头,那一刻,看着别人都有礼物,而就她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她就感觉到在那瞬间,心里感受到最多的,不是没有收到礼物的失落,而是被歧视,被区别对待的屈辱。
“所以我就让他把他们经理叫出来,指着门口的小牌子,问他为什么营业牌上写了今天是圣诞节会送礼物,但我什么都没有收到。”
“厉害!就应该这样!”老钱忍不住一掌落在了夏园的肩头,只不过那力气有些大,差点没让夏园直接跪在地上。
老钱后知后觉自己面前的是小姑娘,可不是手下的学员,顿时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夏园揉着肩膀,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点点的模样,“是有亿点点重,钱老师,您是修行过什么大力金刚掌吗?”
老钱笑出声。
夏园也跟着笑起来,刚才在店里的阴霾这时候全都消失不见,她又才接着说:“其实很多人觉得,在国外能忍就忍,不要闹事。但有的时候就是因为我们这样的态度,才会让外国人更觉得我们脾气好,好欺负。总是被区别对待,久而久之,这好像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值机的时候,会给你安排在最尾巴的位置,住酒店的时候,会给你在走廊尽头暖气最不足的屋子,去餐厅吃饭,给你是最晚上菜。可是,凭什么呢?我们给的是一样的钱,没必要受这鸟……委屈。”
谢怀意瞥了眼正在气头上的夏园一眼,他觉得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刚才夏园最后那句,可能想说的是“没必要受这鸟气”?谢怀意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那双平日里显得冷清的眼眸中,也染上笑意。
老钱一无所觉,感慨一声,“是啊,如果不是小夏,今天我可能就真接受两百块的酬劳,不会再多要。”
当这一期播出后,夏园在路上说的这番话,引起了剧烈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