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百官心知肚明,龙椅上光彩亮丽的小皇帝不过就是个粉饰太平的傀儡摆件,故而在启奏时,纷纷默契地越过小皇帝,直达天庭。
耳畔不时传来摄政王条理清晰的指令,得到指令的臣子仿若得到佛祖点醒,心悦诚服领旨归列。
闲来无事,魏无晏悄悄转头看向身旁的眉眼凌厉的蛟龙大人。
难怪京城城里的女子都将摄政王视作梦中情郎,对他如痴如醉,魂颠倒。
男子剑眉入鬓,眼眸深邃,薄唇微抿,不怒自威。修长伟岸的身姿宛若黑夜中的雄鹰,孤冷高傲却又盛气逼人,绝世独立间散发着傲睨万物的王者风范。
怪不得皇后心甘情愿退去满头珠钗,只为男子洗手作羹汤。
哎,要说起来,皇后与摄政王原本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惜被她横插一足,活生生拆散了这对如花美眷。
也多亏皇后对摄政王痴情难忘,这么多日过去了,未曾派人催促魏无晏前往翊坤宫。
就是不知蛟龙大人何时会按不住寂寞,大摇大摆前往翊坤宫与皇后再续前缘....
游正浓时,魏无晏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呼喊:
“陛下,我家牧儿忠心耿耿,绝不会勾结金人,还望陛下明鉴!”
魏无晏猛然惊醒,环视四周,这才发现百官正注视着自己,而殿下跪着的荣国公横眉怒目,怒斥御史台冤枉袁将军镇守城门不周。
荣国公的小儿子名叫袁牧,正是驻守在幽州城的守城少将。
原来在金人攻破城池那夜,袁牧不知从那招来了一群金人商贾进城饮酒作乐。而这些来路不明的金人商贾趁着守城兵卒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里应外合,悄悄打开城门,放进来早就蛰伏在城外的金兵,从而让金兵轻而易举破了固若金汤的幽州城,一路长驱直下。
“启禀陛下,并非老臣袒护犬子,袁牧之所以盛情款待的那几位金人商贾,是为从他们手中采购香料,作为寿礼献给老臣的母亲!”
荣国公的母亲,乃是明德皇帝的姑母,平遥太长公主。若轮起辈分,魏无晏还要管荣国公的生母唤一声皇姑姥姥。
荣国公心里自然清楚小皇帝只是个傀儡摆件,他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扯出平遥太长公主,就是为了提醒摄政王:
别看如今你把持着朝政,但这万里江山在明面上还是姓魏,你若不放过我的小儿子,当心引得魏室皇族子弟不满,纷纷倒戈。
这时,一名御史台官员出列,不急不缓道:
“启禀摄政王,荣国公所言不实,下官已查明袁将军当日招入幽州城的金人并非是贩卖香料的商贾,而是以取悦男子维生的...男妓。”
“你血口喷人!我家牧儿早就娶妻生子,怎会喜好男色,分明是你们想要为麒麟军开脱,胡乱寻个罪名,扣在我儿头上!”
荣国公勃然大怒,举起手中象牙笏板朝向出言的御史台官员砸去。
一时间,殿下群臣乱作一团,好不热闹。
支持荣国公的那些世族官员出言讥讽御史台见大魏皇族势微,落井下石,不惜对袁将军屈打成招。
而御史台的新晋官员们年轻气盛,见几位老臣倚老卖老,对他们乱泼脏水,心中火气大盛,不知是谁趁乱用手中笏板砸破了荣国公的脑袋...
“够了!”
男子清冷的声音不大,却似一道惊雷劈进众人心尖上,殿下霎时间鸦雀无声,百官卑躬屈膝,皆等着殿上的男子开口。
“依荣国公之意,是怀疑御史台冤枉了袁将军?”
荣国公额上伤口汩汩冒着鲜血,顺着长眉滴落在朝服上,官帽也歪了,瞧着好不狼狈。
许是额上火辣辣的伤口激起荣国公的血性,他不顾男子冰冷的语调,扬声道:
“不错,犬子与世子妃夫妻恩爱,成婚四年育下两子,怎会如御史台的人所言在幽州城里夜夜笙歌,还...招揽金人男子寻欢作乐。”
陶临渊剑眉微挑,修长手指展开詹公公呈上的折子,淡淡道:
“在御史中丞上奏的文书中,提到袁将军在金人攻破城池后,没有丝毫抵抗之意,连警示的烽火都顾不上点燃,便在兵卒的掩护下弃城而逃。这些内容,可有不实?”
感受到摄政王的施压,荣国公额上冒出的冷汗与血水混在了一起,他顾不上擦拭,颤声道:
“犬子...犬子头一次担负守城之职,经验尚且不足,见城门被破,金兵又如狼似虎,于是想赶去临州搬救兵。”
“是吗?”
陶临渊凤眸微眯,似是劳想了一会,漫不经心道:
“本王怎么记得,当初先帝称赞袁将军经多见广,英勇善战,曾在川南一带镇守三年,从未出过差池。故而让本王将幽州交给袁将军,前往淮南剿灭叛军。荣国公方才那席话,可是在暗指先帝说谎?”
荣国公大惊失色,连忙道:“下官...下官...并没有这个意思。”
陶临渊眸光转冷,将手中折子扔至殿下,冷声道:
“既然如此,袁牧先是守城不利,后又弃城而逃,致使幽州万余名百姓惨遭金兵屠杀,数罪并罚,理应问斩。荣国公,你说御史台又有何处冤枉了他!”
荣国公见自己直挺挺跳进摄政王挖好的深坑里,情急之下,只好朝着龙椅上的小皇帝连连叩首,哭喊着:
“陛下,您年少时曾与牧儿在上书房一起授课,应知晓牧儿的秉性,他绝不可能与金人勾结,也不是有意弃城而逃的啊!陛下,陛下,请您开恩啊!”
魏无晏正伸着脖子,意兴盎然看着殿下的热闹,没想到荣国公雷声大雨点小,被蛟龙大人一路穷追猛打,最后竟慌不择路,突然抱上自己的小细腿。
荣国公大人啊,您难道不知朕如今在摄政王面前,还需夹着尾巴做人吗?又哪来的本事,给您老人家出头啊!
魏无晏转过头,瞧见蛟龙大人正斜着凤眼,冷冷打量着自己。
她连忙坐直身子,眨巴眨巴大眼,掩嘴轻咳一声:
“咳咳....朕打小孱弱多病,只在上书房授课两年,依稀记得袁世子待人极为热情,还曾邀朕出宫前往玉兔斋一聚,可惜朕不久后便辍学了,迟迟未能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