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喘着气,体力早已经彻底透支。
兜里的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她没办法给贺晟打最后一通电话。
她想告诉他,她很爱他,沈知瑾也很爱他。
他其实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放弃过。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她其实并不畏惧死亡,从小时候知道自己得病开始,虞清晚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甚至她的这一天,会比其他人来得更早。
可现在,她很害怕。
害怕留下他一个人,要怎么办才好。
冰冷彻骨的寒意渐渐渗入骨缝,让虞清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她咬紧嘴唇强撑着,感觉到意识正被一点点抽离身体。
她的指尖紧紧攥着那枚平安符,几乎快要攥到变形,唇齿边不自觉溢出那个名字。
“贺晟....”
平安符,保佑他余生平安吧。
—
与此同时,泥泞遍布的山路里,贺晟直接用手挪开前方挡路的石块,手心措不及防又被割出一道伤口。
他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唇线抿紧,任由鲜血顺着手背流淌,心底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慌乱促使着他脚步不敢停歇一刻,视线在黑暗中费力搜寻着那道身影。
手上的腕表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石块砸坏,里面的指针也停止了转动。
不知道找了多久,走了多远,他终于看到不远处,光秃秃的半截树干旁边缩着的一小团。
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贺晟的手背在发抖。
他走过去,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一瞬间,大脑也停止了思考,出口的嗓音异常沙哑滞涩。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晚晚。”
听见熟悉的声音,虞清晚的眼睫动了动,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直到看见那一丝微弱的光亮,依稀辨认出眼前的身影。
明明该在燕城出差的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像是濒临死亡前出现的幻觉。
她张了张干涩的唇瓣:“贺晟....”
贺晟粗喘着气,抱着她的手在颤抖,像是失而复得之后的欣喜,却又不敢用力抱着她。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猩红的双眼,只听见他的声音沙哑得惊人。
“受伤了吗?”
泪水不自觉氤氲了眼眶,靠在他怀里,虞清晚气若游丝地摇了摇头。
路都被石头和泥流堵死了,他是怎么一个人上来的,虞清晚根本不敢想象有多危险。
他不要命了,又一次为了她。
眼前若隐若现的黑暗里,虞清晚摸到一片浓稠的温热。
是他手背上流出来的鲜血。
一路上来都是锋利的石块和光秃秃的树枝,他的手背上早已不知道划出了多少道伤口。
如果说虞姝给她看的那些照片,只是折磨凌迟着她的心,让她自责愧疚。那此刻他的出现,已经击垮了心底最后一丝防线。
泪水夺眶而出,虞清晚忽而止不住地抽噎起来。
贺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把人稳稳背到身上,重新站起来,哑声开口:“还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什么吗?”
虞清晚忍不住哽咽着,意识恍惚间,几年前,通往台阶的楼梯上,他说过的那句话再次回响在耳畔。
“天塌下来,都有爷顶着,压不着你。”
她记得。???
所以哪怕明知前方是险境,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来了。
又或者说,因为知道她在,他才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
他从未对她食言过。
哪怕在山里找了几个小时,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贺晟仍然能将她轻松背起。他踩着散落的泥泞和石子,紧咬着牙关一步步往外走,西裤的裤脚早已被泥泞染得肮脏不堪,没了往日的矜贵。
虞清晚紧咬着发白的唇瓣,冻得浑身打着冷战,手臂环着他的脖颈。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眼睫上,沾湿了眼前的视线。
她费力地睁开眼,只看见漫天纷飞的雪花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肩上,迅速消散于无。
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