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送他那件破损的亵衣,这些年来,她再未主动送过他一样礼物。而那唯一一件亵衣,也是她想从他身边逃跑,才做出来哄骗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青玄直觉这礼物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是离别赠礼也未可知。
李妩哪知男人脑中想了这么多,他松了手,她便转身往里去拿礼物。
待她揣着小木盒走回来,便见一袭月白色长袍的男人坐在榻边,面色凝重,心不在焉,整个人黯淡得好似赶赴刑场的囚犯。
李妩蹙眉:“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给你送礼,你还不乐意?”
“没有。”裴青玄回,扫过她手中那个十分寻常的木头盒子:“这就是你要送朕的礼物?”
李妩嗯了声,递到他面前,赧然抿唇:“喏。”
裴青玄沉默着看着那个盒子,这个尺寸,里头会是什么,诀别书?
见他迟迟没接,李妩略显不耐:“到底要不要?手都举酸了。”
裴青玄这才提了口气,抬手接过。
又在李妩期待的目光里,打开盒盖。
当看到里头所盛之物,冷凝的黑眸间忐忑霎时化作惊诧,而后又如千万束焰火绽放,华彩闪烁,熠熠辉耀。
只见那简单古朴的木盒里,放着一条簇新的红绳,其上那颗相思豆,殷红如血,鲜亮圆润。
长指拿起那条红绳,他紧握掌心,望向李妩的眸光灼灼炽热:“阿妩。”
李妩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眼飘忽,低低道:“今早离宫,路过月老庙,就顺道进去求了一条。”
那落在颊边的目光愈发灼烫,她的心也蓦得怦然慌乱,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从前那条你还留着,都那样旧了,绳子也跳了线,就别再留着了,好歹也是个皇帝,哪至于那般寒酸……”
话未说完,忽的一道力道拽住她,她口中惊呼,再次反应过来,人已坐在男人腿上,被他牢牢圈住。
“你…你放我起来!”李妩脸红了个透。
“不放。”
裴青玄双臂紧揽着她,狭眸里涌动着浓烈的欢喜,垂眸凝视着她语气认真:“你既给了朕这条红绳,朕这辈子就系在你身上了。”
他的胸膛是那样滚烫,凝望而来的目光又那样深邃多情,李妩好似要融化在其中,一颗心也砰砰乱跳,叫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避着目光道:“就一条红绳而已,何至于此……你先放开我说话,这样成何体统。”
“反正没有外人。”
裴青玄非但没松手,反而低头,离她愈发近了。
彼此呼吸交缠在一起,李妩长睫轻动了动,以为他又要吻上来。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让他亲,那抹薄唇在离她一指的距离停下。
她愣了下,双颊又被一双大手捧住,他如视珍宝般,深深看着她,语气无比郑重:“月老庙前求红绳,夫妻白首俩不疑。这一次,阿妩可莫要再食言了。”
李妩眸光闪了闪,也记起年少送他红绳时许下的诺言,不过那事都过去那样久了,他怎么还翻旧账?嘴角轻撇了下,她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红绳:“不信的话就还给我。”
“不还,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之理。”
裴青玄躲开,三两下戴到腕间:“反正你若再骗朕,朕就……”
“嗯?”李妩眯起美眸,乜他:“你就怎么?”
男人薄唇轻掀,而后一把掐紧掌心细腰,覆身将她压在榻上,欺着樱唇:“朕就将你弄得再下不来床。”
昏黄烛光摇曳,雕花窗棂外最后一抹红霞也被夜色吞噬殆尽。
寝屋门外,裴琏正怪今晚怎么还没听阿娘喊吃饭,刚想进屋去问,就被素筝拦在了门口。
“小主子,陛下在里头呢。”
“父皇来了!”裴琏惊喜:“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说着又要去推门,再次被素筝拦下:“小主子,这……里头现在不大方便……不然奴婢先带你去用晚膳吧。”
裴琏疑惑:“为什么呀?”
面对小孩子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素筝一时语塞,方才屋内那些动静,她在主子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不过这晚膳都没用就在屋里闹起来,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他们还有个孩子。
心下叹口气,素筝硬着头皮与裴琏解释:“陛下他身体不适,主子正在照顾他呢。小主子乖,先随奴婢去前厅用饭吧。”
裴琏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清秀小脸一垮,委屈巴巴:“怎么又要照顾啊。”
而这次一照顾,又是整整一夜。
这一夜,鸳鸯被里窝鸳鸯,春意香浓,被遗忘的小家伙则在李太傅的院里抱着枕头,默默纠结着——
要是父皇再装病,他到底去不去阿娘面前拆穿他呢?
不拆穿的话,父皇就这样一直霸占阿娘了。可拆穿的话,阿娘讨厌了父皇怎么办?
小家伙为爹娘操碎了心,直到想累了才沉沉睡去。
等翌日早上醒来时,得知父皇还在主院并未离开,裴琏穿好衣袍,兴冲冲跑了过去。
彼时春光明媚,洒满庭院,花木灿烂。
“父皇,你好过分啊。”朱色廊庑间,裴琏委屈巴巴地仰起脸,控诉着难掩餍足之色的男人:“你已经霸占阿娘两个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