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不知哪来的娇贵性,酒是沾杯即醉,辣是一点都不能沾,偏偏还爱逞能,越重口的越想吃。
容衍才不信他的,拈了一点藠头放进嘴里,片刻后……
“斯——好辣。”
他连连倒吸着气,脸上迅速浮起一层薄红,鼻头隐隐见了汗意。
“我就说——”宁长风好笑地看着他一边出汗一边还要往嘴里送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人了还和小孩似的。”
贪这点口腹之欲。
容衍反驳道:“没吃过么,自然想吃。”
见他辣得眼尾都红了,宁长风左右张望了一下,见街道斜对面有家卖糖水的铺子,便道:“等着,我去买碗糖水来。”
容衍边轻轻吸着气边点头,真就乖乖站在檐下等着他。
等宁长风走到糖水铺子前,背对他挑选糖水时,容衍脸上的表情逐渐淡了,他将牛皮纸仔细包起放进怀里,转身走进巷子里。
“追!”
几名绣衣史立即追了上去。
巷子七拐八绕,绣衣史跟着跟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城外一处荒郊野岭的地方,而一直在前面的容衍一个错眼居然不见了。
绣衣史们面面相觑,领头的沉吟道:“此人绝不简单,待我传消息回去。”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信号弹,正要拉开引绳,就听一阵风声破空而来,他手里的信号弹竟被不知何处飞来的一片树叶削落在地,断成两截。
“谁?”他立即后退几步,刀身出鞘横在身前,警惕地左右张望。
其余两名绣衣史纷纷拔刀。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找我么,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三人俱大骇,转身朝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破庙檐角上竟不知鬼不觉站了一个人,那人黑巾蒙面,负手而立,夜风扬起他月白的衣袂,露出的眼睛似冰谭般寒冷。
领头人没来由有些发憷。
容衍摘下面巾,露出如玉般的容颜。
“是你!”认出正是白日里盘问过的其中一人,领头人惊呼出声,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面色一变,身影已迅速朝他掠去。
普通商户如何会飞檐走壁,果然是装的!
风声裹着他的身形来势汹汹,看似迅猛快疾,躲无可躲,容衍却只是侧身一让,长刀与他贴面而过,下一秒就被两根手指夹住,运起内劲一弹。
长刀嗡嗡作响,竟是在瞬息间就断作几截,领头人也被狠狠震飞,稀里哗啦砸碎一片屋瓦。
其余两名绣衣史见状便要上前助阵,还未走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劲风扫出几米远,“砰”地撞在身后一棵大树上,撞碎了胸骨,遍地打滚哀嚎。
“段弘那条狗就养出了你们这帮废物?”容衍落在他面前,声线清冷,在簌簌夜风中犹如鬼魅。
领头人捂胸吐出一口血,眼底翻起惊涛骇浪:“你到底是谁?”
他的武功在绣衣局都算上乘,对面这人却一个照面就将他打翻,毫无还手之力。
这人似乎还对绣衣局内部颇为熟悉。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持刀人在脑海中搜寻着为数不多关于那位活阎王的记忆,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容衍:“你,你,您——”
“你没机会知道了。”一把匕首自容衍袖中飞出,割开了他的喉管。
剩下两名顾不得骨碎的剧痛,爬起来就要跑,被两根枯枝贯穿了喉咙。
夜色寂寂,容衍仔细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葱白如玉的指腹在那刻着三条竖线的刀把上抚过,眼底闪过温柔之意。
“咕咚”一声闷响,三人的尸体被踢下山崖,破庙门口只留下一滩暗红血迹,和飘落在草丛中的一张画纸。
容衍走后。
宁荣拖着疲惫的步子往破庙走。他蓬头垢面,脚上的鞋还是去年逃出村时穿的,数月的乞讨生活早就磨破了鞋底,大脚趾从破了洞的鞋面上露出来,哪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斯文样。
今日运气不好,没讨到半分吃食不说,还被赵员外家的家丁打了一顿,原因只是抢了他家狗的吃食。
员外家的狗都有大鱼大肉吃,怎么人反倒要饿死呢。
宁荣气不忿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咬牙切齿道:“妈的有权有势了不起,想我也是寒窗苦读十载,到头来混得连条畜生都不如!”
他正骂骂咧咧,就听得破庙里传来一声喊:“宁先生您可回来了!”
妇人慌张地牵着小女孩从墙根底下走出来,道:“我们等您好久了。”
陆续又有几个汉子走出来,都是那日认识的一帮人,因着宁荣会写字,这些人都高看他一眼,平时讨到了吃食也会分他一些。
宁荣脸色不霁,却还是整了整衣衫,慢条斯理道:“慌里慌张作什么,又没有鬼捉你。”
那妇人被他训斥了,脸色有些赧然,但还是指着破庙门口道:“那里,好大一滩血,恐是有山贼盗匪来过此地,我们怕是不能住在这里了。”
宁荣伸长脖子看了看,大晚上的乌漆嘛黑也看不清,便板着脸道:“不住这里还能住哪,你们今日可讨到吃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