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
“糊涂!妇人之仁!”
顾辅成的怒火无法浇灭,方一坐下,抬头瞥见顾云慕那不知悔改的臭脸,登时便气炸了,攥住茶盏猛地一掷,碎瓷澎溅开来, 有的扎进顾云慕手背,他却连动都不动。
面庞冷的跟冰一样,眼怏怏垂着。
顾云庭咳了两声, 这才开口:“爹, 喝茶。”
顾辅成扫了眼, 没接茶,却肃声冷笑:“你的事情还没了结, 擎等着我骂完你大哥, 自来找你算账!”
顾云庭摩挲着茶盏, 淡淡抿起唇角, 顾云慕溺爱顾香君,竟到了心盲眼花的地步,他耐不住她三番五次恳求, 把药私底下送进中宫, 若非暗线及时发现递出消息, 恐萧云已经服下, 变成一具尸体,彼时大错酿成,顾辅成所有的计划都将被迫提前。
萧云是要死,但不是现在。
“混账东西!三娘便是被你惯得不成样子,争强好胜,刁蛮任性,为父在她出嫁前便一再嘱咐要她隐忍,要她坚持,她便是机灵点,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下场。
她毕竟是皇后,又能受什么委屈,便是受了委屈又如何,难道忍不了?”
“忍不了!”顾云慕气的打哆嗦,眼珠子兀的瞪圆,“爹,你不知道萧云是个什么东西,他对三娘...简直是畜生!”
他说不下去,顾香君为了求他送药,什么好话软话都说了,实在逼得没办法,不得不给他看自己身上的伤。
顾云慕是她哥哥,疼着护着娇宠起来的妹妹,哪里会受得了这幅景象。
从肩膀到肩胛骨,便有好几处牙印,有两个是咬在骨头上,至今伤口未愈,更别说其他位置,三娘哭的可怜,委顿在地露出被折磨的后背,有抓痕还有掐痕,也有被鞭子抽过的皮肉伤,他当时便疯了,想杀了萧云。
顾香君抱着他,不停哀求,要一种使人日渐乏力的药,她怕萧云死的突兀引人怀疑,怕被顾辅成责怪,怕被查出来要给萧云陪葬。
顾云慕动摇了。
“爹,你若是看到三娘身上的伤,你一定会和我一样,那个畜生该死,我都觉得那药便宜了他,若要我来动手,便得给他划开三十六个血洞,让他死不了,活不成,一日日割他胸口的肉来喂狗,如此,方能解恨!”
顾辅成眸中暗沉,右手搭在雕青鹤扶手处,心里一片寂然。
余光略过旁侧一声不吭的顾云庭,某种念头悄悄升起,原来,他是对顾云慕寄予厚望的,尤其在他掌兵徐州时,调度周遭大将收为己用,如今分派各地的将军里,不少都是他出面去协调笼络的。
而今,他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将兵不一定能将将,当赋予一个人超出他能力范畴之外的官职和权力时,他便会挥霍滥用,毫无节制自控之能。
而今的顾云慕,野心之余不懂收敛,锋芒毕露早早招至忌惮,留给旁人诸多可参可抓的把柄,嚣张气焰仿若明日便要御极,普天之下都已姓顾。
他默默收起打量,顾云庭递过去茶水,顾辅成嗤了声,抓过饮下。
“药的事到此为止,往后没有我的应允,你不许去见三娘。”
“爹!我们不能不管三娘,她如今的状态很是不好,即便没死,也会疯了的,她...”
“疯了我也会养她一辈子。”顾辅成冷冷乜了眼,道:“起来吧。”
顾云慕眼僵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坐到顾云庭对面的圈椅上。
“二郎,此番擅自去洛宁本该罚你,但阴差阳错你办成一件大好事,功过相抵。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你和邵家那个娘子不可能,趁早打消念头。”
顾云庭抬眸,淡声道:“我要娶她。”
“荒唐。”顾辅成轻笑,不屑的朝他扫去冷厉目光,“你若喜欢她,留在后宅做个侍妾通房,唯独不能是正妻,你的正妻我和你娘正在挑着,你要知道,咱们顾家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必得连婚姻都算计进去,稍有差池,从高处跌落定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我只娶她,不纳妾不要通房。”顾云庭情寡淡,似乎根本没听进去顾辅成的话。
说完,顾云慕爆着青筋大笑起来:“顾家出了一个情种。”
顾辅成忍下不悦,“我也告诉你,若她想进顾家门,除非我死。”
话音刚落,两道目光同时投了过去。
顾云慕握着扶手,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郁。
顾云庭则轻笑一声,起身,浑不在乎他的威胁,“最近我会另辟府宅,搬出去,即便她嫁给我,也可以不进这个家。”
门从外合上,吹进一道凉风。
顾云慕撑着额头,仍在回味方才的话。
....
邵家,厢房
邵明姮端了一碗梨水进去,看见宋元正弯腰收拾行李。
她愣了下,问:“你要去哪?”
宋元正把东西放在桌上,“往北边去。”
“为什么?”邵明姮不解,搁了碗走到他跟前,那包袱很简单,只有几件衣裳,“发生什么事了?”
宋元正倒了盏茶,两人坐在圆凳上交谈。
“玉瑾哥如今在御史台,处境你我都清楚,根本不是长久之事,所以我想去范阳一带看看,之前和小甲去过,认识长乡县的一个将军,我去探探路,之后若能安定下来,便折返接你跟玉瑾哥过去。”
范阳一带频起战乱,割据严重,朝堂无法分兵钳制,故而当地的官员拥兵自重,虽不至于颠覆朝廷,但又能不受支配自由扩张,如今范阳换了三个节度使,据说底下仍有虎视眈眈者,伺机上位。
去范阳,是机遇,但更多的是危险。
邵明姮自然不答应:“不行,哥哥的事我们都商量过,等找到合适由头便叫他辞官致仕,就算他们想借刀杀人,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