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这种时刻, 温瓷得到满足,相同的,他也能在她这里夺回掌控感。
这是两个人的时刻。
天大亮之后, 楼下传来轻微响动。
第二觉温瓷睡得很浅, 佣人进院子的时候她就醒了。
身侧有了熟悉的温度, 又被耗费掉体力, 她本应该睡得很沉的。但每次闭上眼, 她都会想到薄言说的那句话——我也会难过。
说那句话时他嗓音格外低沉, 在说自己的事,却冷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温瓷发觉自己好像还是和十年前一样。
为了让自己愉快,总是忽略他的感受。这么多年来,她常常觉得过去的自己做的不对,骨子里带来的优越感让自己习以为常地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摆在不对等的位置上。
即便认错了后悔了,她依然如此。
并非刻意,而是习惯性的,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已经这么做了。
温瓷在他怀里动了动。
箍住她的力量立马紧了一些。
“薄言。”温瓷哑着嗓子叫他。
身后没应答。
于是她只好继续:“我的衣服被他溅到了酒渍,没什么别的。也没有像照片上那样……亲近。”
许久,她感受到落在后颈的呼吸沉甸甸的。
他说:“我知道。”
“那你生什么气?”
薄言嗤笑一声,不过温瓷听出,他的笑里并没有真心的成分,反而带着冷意,像是对某件事逐渐开始失望。
嗤笑过后,他淡声道:“在这之前我跟自己打了个赌。”
温瓷觉得心口发紧:“什么赌?”
“猜你会先满足自己,还是跟我解释,哪怕……”他道,“只是一句话。”
长睫慢慢覆下,温瓷在这样安静的呼吸声中,对自己开始产生厌恶。
一次次忽视他的感受,等同于一次次往他心口扎刀。
应该在他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解释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别扭地不想做出服输姿态,轻声说:“我现在也解释了。”
“嗯。”薄言没什么情绪,“我听见了。”
温瓷转过身,靠在他怀里:“但你在生气,对吗?”
她说完,仰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此刻连他的下颌线条都是冷硬的。
“如果和喻淮安要有什么的话,早该有了,没必要到现在。”温瓷慢慢垂下眼,视线落在他的衣襟上。她把脸贴了过去,听着他的心跳声。
“你可能不信。其实,我道德感很强的。”她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妈妈怎么过世的吗?”
话落,她明显感觉到搂着她的手臂微微僵硬。
温瓷窝在他怀里,这些话从来没和他说过,也没和其他人说过,包括老太太。
母亲温舒颖,是个美丽却极其易碎的人。
温瓷从一开始就觉得像她那样心思敏感又细腻的人是天生的艺术家,而不是什么集团继承人。她的琴被老太太烧了,画被老太太撕了,那些她感兴趣的东西在时光里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好像生活的重心只剩下为温氏集团牺牲和付出。
短暂人生里唯一快乐的事情或许就是认识了章合泰。
年轻的大学教授,气质儒雅,却又不失才干。
在温舒颖眼里,他是会发光的。
如同现在的温瓷一样,温舒颖不敢表现得太喜欢。
她骄傲,矜持,热烈,敏感,像是所有矛盾的集合体。那颗浪漫的心在十几年的婚后生活中屡次碰壁,却从没真的熄灭过。
温瓷记得小一点的时候,她会被温舒颖带着去集团大楼。
一墙之隔,这边是温舒颖的办公室,隔壁是章合泰。
每次温瓷被派去隔壁时,都像传信使者。温舒颖关心隔壁发生的所有事,而章合泰那边,只有在听到工作上的传达时才会分出精力。
温瓷从小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对等。
这种不对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扩越大。
起初是冷战,而后变成争吵,再然后开始疑疑鬼。
温瓷知道妈妈心思细腻,她会有很多普通人想不到的天马行空。长年累月来自家庭的积压,再加之无人排解,她变得越来越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