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棠轻啧了声:“新帝是珺阳公主一力推上皇位的,如今珺阳公主伏法,那新帝的位置——”
沈玉案摇头打断了她:“皇室血脉死的死,残的残,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份有污,新帝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登基大典早就举行过了,新帝人选不会有变。
苏韶棠挑眉,没想到珺阳公主倒是做成了一件事。
苏韶棠没再继续问新帝这般年幼该如何处理朝政,左右不过朝中大臣辅佐,但辅佐大臣的人选才是艰难。
不过这些都和苏韶棠没什么关系。
苏韶棠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谁知翌日,大理寺传来消息,珺阳公主要见她。
苏韶棠额角抽疼,她纳闷得要命,要说她和珺阳公主也只相识短短一年时间,论交情,珺阳公主何必苦苦抓着她不放?
但苏韶棠还是去见了珺阳。
距离两人上次相见,不过隔了半月时间,但珺阳公主的状态判若两人。
那时她垂帘听政,好不威风,如今沦落成阶下囚,谁来都鄙视轻贱一番。
珺阳对自己的处境仿佛毫不在意,苏韶棠到的时候,她还在不紧不慢地梳理着青丝,一件简陋的囚服,也被她打理得干干净净。
在苏韶棠等得快不耐烦时,珺阳才抬头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苏韶棠有点莫名其妙。
珺阳直直地看向她:“你上交制冰之法,提炼细盐,甚至水泥铺路,不论哪样,若搁在男子身上,升官加爵也未必不可能,但只因你是女子,这些功劳就轻飘飘地变成了黄金万两。”
苏韶棠不论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只是商人。
她不觉得黄金万两有差。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商者低贱,对钱财也嫌脏堵。
况且,那些东西本不是她想出来的,站在巨人肩膀上,拾人牙慧罢了,而且,崇安帝也给她赐了县主之位。
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苏韶棠听懂了珺阳的话,正因为听懂了,才觉得无奈。
女子由裙装变裤装,都经历了一场革命,想要提高女子社会和政治地位,非是能够一蹴而就。
珺阳想要执政的想法,有几分是觉得世道对女子不公,又有几分是因自己野心,想必只有珺阳自己清楚。
苏韶棠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她本性惫懒,加上自己对这个时代并无归属感,就连悲愤都多了几分无力。
珺阳忽然抬头,她浑身紧绷,质问道:“就因我是女子,所以,我不能执政吗?”
苏韶棠揉了揉额头,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和珺阳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哪怕是这本书中的历史也都有女子执政,所以,女子能不能执政早有了答案。
她觑向珺阳有几分执拗的色,纠结了下,选择实话实说:“你没有成功的原因,其实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操之过急,又一心依赖旁人,你既无倚仗,又不得人心,且不说女子执政本就艰难,哪怕是一个男子,似你这般处境,也同样不会成功。”
珺阳的失败,有一部分是她女子缘故,但终归到底,还是其能力不足。
珺阳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尽,她失声打断苏韶棠:“闭嘴!”
她一心觉得是女子身份拖累了她,但苏韶棠的一番话揭开了她的遮羞布,让她再无法寻借口。
苏韶棠被斥了一番,恼了恼眉,叫她来的是珺阳,问她的话也是珺阳,最终还不许人说实话。
惯得她臭毛病!
苏韶棠冷下了一张脸:“公主要是寻我就为了这个问题,答案我已经给你了,若无旁事,我就先告辞了。”
这里毕竟是牢房,味道难闻,苏韶棠说完,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鼻。
在她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珺阳公主的哑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同样的问题,她问了两遍。
苏韶棠狐疑地回头,她忽然觉得有点弄不懂珺阳了,这也许就是她们最后一面,苏韶棠默了默,还是道:“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从不觉得可笑。”
她话音甫落后,身后久久无声,苏韶棠也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牢房中。
而她离开后,珺阳跌落在地面上,被她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囚服顿时染上尘土,她失地看着前面空地。
在这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又迎来一位探监的人。
来人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在牢房中,珺阳也被惊动,回抬眸。
他身穿月白色衣裳,是由上等的云锦制成,袖口和衣领用金线滚边,腰封坠玉,玉佩只看成色,就知是极品羊脂玉。
这一身哪怕抵不上刚才苏韶棠的行头,也相差无几了。
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珺阳再往上看,裴时愠那张挂着似笑非笑的脸就露了出来。
近来裴时愠在京城横行,大理寺拦不住他,边城要靠镇北军拦住匈奴,在知道他会返回边城时,京城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津内忧外患,没谁想让边城破防。
裴时愠抬了抬手,很快有人搬来一张椅子,裴时愠慢悠悠地坐下,看见珺阳公主浑身狼狈,轻啧了声:“你这先是唤来安伯侯夫人,后又要见我,是要做什么?”
他一手托腮摩挲脸侧,有点好不解:“侯夫人惯来好性子,这是说了什么,能叫你失魂落魄至此?”
珺阳公主没回答他的问题,她见到裴时愠后,终于回,撑着身子坐起来,脊背挺直,仿若还是那个尊贵无比的珺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