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怜惜地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这事你最无辜,本就遭遇可怜,如今还闹得府上人尽皆知,往后岂不是又要噩梦连连。”
赵温窈的目光黯了黯:“这本就是事实,我早就习惯了。”
“受了委屈便得讨回来,哪有习惯了的说法,你呀,就该立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你别怕,这事有我替你出头。”
“可外祖母已经罚了四姐姐,也够了吧。”
“四姐是受了罚,可还有其他人安然无恙,也该一并罚了,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子。”
沈婳说着眼一凝,直直地瞥向床畔前站着的绿衫丫鬟,吓得她立即跪了下来。
这丫鬟不是旁人,正是一直追随赵温窈的如月。
往日她都是低着头规规矩矩的模样,这是沈婳头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清楚她。
她不过二十,鹅蛋脸柳叶眉,唇瓣饱满红润,是那种初瞧平淡,越看越觉得柔美的类型。
书中说她曾被许过人家,但嫁过去没多久丈夫便病逝了,婆家嫌她是扫把星,将她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唯有曾经的小主人肯收留她,便对赵温窈忠心不二。
在梦里,父亲酒中被人下了药,才会志不清与外甥女的丫鬟发生苟且,母亲也是受此刺
激病情加重。
而下药之人,便是为了让自家姑娘能站稳脚跟的如月自己。
沈婳今日之所以会被祖母认定说漏了嘴,除了沈玉芝外,便是这个如月言之凿凿地说,知道赵温窈旧事的只有她。
“表妹许是还不知道吧,你这丫鬟主意大得很,竟是帮着四姐姐对付我,想来是早就生了二心。”
沈婳的声音不重,轻轻软软的,却不容忽视,让如月跪伏在地的身影愈发佝偻:“五姑娘明察,奴婢是冤枉的。”
她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你没应和四姐姐污蔑我,反倒是我冤枉了你?”
“不,不是,奴婢、奴婢是被逼的……若不这么做,受苦的便是我们家姑娘了。”
赵温窈像是才知道一般,身形微晃面露苦色:“如月,你怎会如此糊涂!我受点苦又如何,怎能牵累五姐姐受冤,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如月浑身一颤,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是,是奴婢护主心切,害了五姑娘,奴婢蠢笨奴婢甘愿领罚。”
沈婳不管她们什么主仆情深,回头问杏仁:“像这般污蔑主子的,该如何罚?”
“回姑娘的话,以下犯上为大不敬,应当打四十大板发卖出府。”
听到这个,赵温窈是真的傻了,双目微微睁大,唇色也吓得煞白:“五姐姐,如月纵有千不该万不该,但她一直护着我进京,此番也是为了我才做出此等糊涂事来,若是离了她,我恐怕会无法适应。还请姐姐看在我的份上,绕过她一回。”
如月更是面如土色,一直不停地磕着头,将那白皙的额头磕得满是血痕。
见沈婳依旧不为所动,赵温窈一咬牙,便要起身下床求情,却被她轻轻地按了回去:“阿窈快躺下,你刚醒来可不敢再着了凉。”
“你放心,我最是讲道理了,如月虽然帮着四姐姐污蔑了我,但看在她照顾你尽心竭力的份上,不会真的将她赶出府去的。”
赵温窈刚要松口气,就听沈婳继续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四十板子确是过了,便改为二十,再扣半年的月银,降为二等丫鬟。”
二十板子下去,不养个三五个月,根本下不了床,赵温窈急迫地还要求情,如月却已经磕头谢恩了,“多谢五姑娘饶命,奴婢定谨记教训,再不敢犯。”
沈婳满意地抬了抬手,就有人进内将如月拖了出去,连同那些传了谣言的下人一并惩罚。
很快院中就传来了板子的击打声,以及下人们的哭喊声,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沈婳安抚地握着赵温窈发凉的手掌,“阿窈别怕,我是在教你御下之道,那些流言你也不必在意,只有自己立起来了,便没人敢再看轻你。”
赵温窈讷讷地点了点头,等板子打完,昏迷的如月被送去了下人房,她又陪了好一会,看着表妹喝下药睡着了,才带着丫鬟离开。
回到鹿鸣小院,沈婳紧绷的精总算松懈了许多,趴在床榻上,逃避似的将脑袋埋进了枕间。
其实她的胆子并不大,从小最怕见血,听到打板子的声音时,她不比赵温窈淡定多少。
可一想到今日若非她早有准备,这会关禁闭的人就是她了,便逼着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她对赵温窈说的是真心话,人若不能先立起来,便会被人肆意欺凌。
若梦是真的,可以提前打压防患。若是假的,这个如月也绝非善类,或许表妹就是受她挑唆,留在身边只能是个祸患,也该尽早除掉。
杏仁见她疲惫,取来了精油与安香,为她放松筋骨:“这事可总算是了结了,想来四姑娘也该安分些日子,姑娘终于能安心了。”
沈婳却轻出了口气,闷声道:“这才刚刚开始呢。”
要想知道梦
是不是真的,只要再等几日便可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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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赵温窈从睡梦中惊醒,悄悄下床带上金疮药去了隔壁下人的耳房。
如月趴在木板床上,受伤处隐隐作痛根本睡不着,听到动静警觉地朝房门看去,瞧见来人讶异地道:“姑娘,您还病着,怎么这会过来了?”
“你快躺好别动,我怕她们糟践你,拿了药过来。”
如月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姑娘放心,奴婢命大不会有事的,况且五姑娘也差人送了药过来。”
赵温窈听到五姑娘几个字,浑身一个激灵,“她的药在哪,不能用。”
“就在桌上,奴婢没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