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江琰身在民初,姓时名雵。
当年他七岁,家闯强盗,劫财害命,一家大小无一不倖免,唯独时雵。
但究竟为何唯独留他命?只能瞎猜他被家人藏于隐密处,才免于一死。
远方亲戚将时雵带回去领养,而时雵和纪枢雨便是于此村遇间彼此。
时雵熟悉的穿过林间,跳上溪涧大石,躺在上头感受着天地万物独有的静謐感,享受着春风煦日拂过他每寸肌肤。
只有在这时他才能做回自己,尽情嚎哭。
驀然,草丛内传来窸窣声响,时雵抹乾眼泪戒备的坐起身子。
接着他愣愣望着,草丛内步出的俊逸少年,一脸淡漠的和时雵对望。
这便是他们的相遇。
时雵闯入了纪枢雨的地盘,他不动声色地观察数日,在看到时雵流露出的喜怒哀乐,渐渐想了解人的情感。
一人一妖愈走愈近,总在一起玩耍笑闹,吐露真心话。
谁能知晓,他总在夜里被噩梦惊醒后,无助缩在被子里低声悲泣。
谁能知晓,当年他被母亲藏在柜子里时,叮嘱他不能出来否则会被鬼抓走,他还以为母亲在和他闹着玩,藏了许久等了多时,当他爬出柜子后却只馀冰冷尸体。
直至纪枢雨的出现,他才感受到所谓的亲情。
殊不知一名背着算命旗帜的男子出现后,破坏了这份寧静幸福。
他口沫横飞的说着,在林间瞧见了时雵和妖混在一块儿,于是他被眾人抓着审问,更是把这一个月的天灾饥荒全怪罪于那山妖。
时雵虽然只是孩童,但绝不暴露妖的踪跡。
于是村民们听着村长的指令,假装将算命先生赶出村子,不再追究此事。
单纯如时雵,等了一阵子确定无人再监视他,又偷偷摸摸地溜入山里。
几日未见,纪枢雨已脱离稚气蜕变成高挑的俊美青年,他总爱穿红色长衫,衬着一双金瞳,在阳光下耀眼着时雵晦暗的心房。
这天风光明媚,清风徐来,却在转眼间都变了调。
算命先生带着不知哪来的弟子在纪枢雨周身围了一圈,摆阵。
「妖物,你惑乱人心,带来天荒灾难,该诛。」
算命先生穿着一身道袍,白鬍鬚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仙风道骨的叫村民心生敬佩。
「妖,该杀!」
时雵面色惊恐的站在纪枢雨面前,张开双臂试图保护他。
纪枢雨温声说,「小兔子,已经足够了。」
时雵回首对上一双真挚的眼眸,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被推倒在地。
他的金瞳瞠大,迸发一股强大力量,叫他们动弹不得。
算命先生同村长使了个眼色,他身形一动,拿着木剑朝纪枢雨刺去。
于此同时,村长动作敏捷的上前将时雵带至自己身边。
但这一切却像是算计好的,阵法困住了他的动作,木剑亦刺入了他的胸膛,几声枪响对准他的四肢关节,让他只能颓然跪倒在地,狼狈不堪。
「哥哥!」
时雵低头咬下村长的手,奔向前去。
小小的身子终究不敌大人的力气,时雵却还是使命挣扎。
算命先生将木剑埋的更深,木桩刺入他的脚踝,大喝道:「妖怪,还不就范!」
「住手……」
时雵不知自己是如何挣脱夺枪,他朝着算命先生扣下板机,子弹穿过他的胸膛。
「不ーー」
时雵得瑟的笑了,耳边却是回盪着纪枢雨的怒号。
当尘沙扬起漫天飞扬,当灼热的液体染红了他的衣衫,浑身觉得冰冷,时雵这才知晓……他中弹了。
时雵瞥见村长色哀戚的开了枪,以及倒卧在地的算命先生,笑了。
但他却不觉疼,抬手抚着纪枢雨的脸庞,泪眼朦胧说着,「哥哥谢谢你,快逃……」
用仅存的力气道出后,他便无力的垂下眼眸,沉沉睡去再也不醒。
纪枢雨第一次知道如何哭泣,泪沾湿了他的脸颊,滚落至时雵艳红的鲜血中,顿感一股万箭穿心般的疼攀上心尖。
「啊ーー」
一声怒吼,一阵强大的力量奔腾而出,他蜕变成大妖,举世无双的妖力掀起腥风血雨。
风光不再无限,清风不再吹拂,天降下红雨,血腥味蔓延在每一寸土。
他抱着时雵的尸身,浑身沾着触目惊心的红,跪在地上仰天无声哭泣。
原本中枪倒地的算命先生缓步朝他走来,他换上的是一张俊美无儔的脸庞,胸口完好无伤。
他穿着一身白衣长袍,手负于身后,望着纪枢雨的眼眸有无奈和悲悯。
纪枢雨顿时明白,祂是,真正的。
「为什么……」他哑着声音问。
轻声道:「我来便是要阻止这场杀戮,果然天命不可违,该临的依旧避不了。」
他闻言笑出声来,那笑声是如此凄切悲凉。
抬起手指点在他的额上,「你本为善妖,却行杀戮之罪,故我得将你封印在无渊,永世不得轮回解脱。」
他望着怀中的时雵,「那他呢?」
「他心性善良,将入轮回再为人。」温声回应着。
纪枢雨满意笑了,在消失之前他于时雵耳边落下一句,「小兔子,等我去寻你……」
他于无渊沉睡,再醒之时已百年。
最终,他们又回到彼此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