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户籍还在上海,要回去考试的。」
顾蘅过来揉了下她的脑袋,「而且,我要过去工作了。」
上海。顾行芷在这个世界的前十年。
她对上海没有太深的印象,十年间脑海里永远是昏昏沉沉、辨不清真假的影像,一迭一迭闪过,始终抓不住。在平常日子间或涌上来,细探又像泡沫样散了。
顾行芷自小便不相信命数轮转,也未纠结过前世今生。
顾蘅大她六岁。
自顾行芷懂事起,顾蘅就是她的监护人。
父亲缺席她们的童年,母亲是个不归家的赌鬼。
顾川一直在海南,攒了些钱,说不上多,但足够购置房产。两个女儿盼着新居,顾川却拿所有的钱买了车。
顾蘅带着顾行芷在手术室外等候时,家里年长的女人已经消失了,留下五十万险金给十四岁的顾蘅、八岁的顾行芷和昏迷不醒的顾川。
顾川出了车祸。车上三人,只他活了下来。
放弃继续治疗那天,顾蘅推着痴傻的父亲,转头对顾行芷说:「回家了,阿芷。」
顾川下半身瘫痪了,颅骨被撞瘪一大块,从正面望去好像被生生一刀切断。从前英俊的男人现在已经闭不上嘴唇,只能任涎水流到领口。
顾川失去了大多数记忆,智力也回到幼童水平。他整日安静不语。
偶尔也能听到细细的呜咽。
顾蘅的负担在两年后大大减轻了——半夜起身的顾川从轮椅上摔下来,头磕在床沿上。
那天刚过完除夕不久,顾蘅给他备了几杯酒,让他好入睡一点。
顾川一晚都没有呼救,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没了鼻息。
顾蘅把房子出租了,居住了十年的屋子,腾空后也没多少行李。房客是顾川的同学。
顾蘅收起合同,对着眼眶湿润的大人点点头,「那么房租每年上涨%,谢谢叔叔照顾。」
顾行芷不知道顾蘅是怎么选中麓孔的。
等她真正坐上客车,看着身后的上海越来越远时,才感到一阵极淡的凉意。
她和顾蘅都太冷静了。
她解释不清这种感受。
好像她看着顾川死后平静的面容,和正一点点远去的家乡,应当难过。好像心底有个声音在责备她,你活该承受这些悲痛。她的灵魂却飘得越来越高,看着底下的躯壳面无表情地经历至亲逝去。
她转身埋进顾蘅怀里。顾蘅没说话,轻轻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