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迪坐在沙发,看着年轻饱满的女孩坐在钢琴旁边,嘴角含笑,耐心亲和地哄无理取闹的孩子。
灯光落下来,她乌黑柔顺的头发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
宋元迪伸手摸了摸,湿了。
他哑然失笑,竟然觉得那个小胖子烦人得很。
起身,直接把他抱出去送给他的父母。
再回来的时候,琴房静悄悄的,阮丽已经收拾好琴谱,背上包,对他笑了笑。
“宋老师,我先回去了。”
她忙了一晚上,马尾有些松散,皎白的脸颊红扑扑的。
从小腹蹿上一股无名的火,他走过去拿开她的双肩包。
青涩的姑娘浑身僵硬,呼吸急促。
他却格外贪恋温热里的幽香,把她抱进房间。
他的卧室有一台最昂贵的钢琴,平时鲜少有学生能进来碰它。
阮丽很喜欢这台钢琴。
她十级考过的那天,曾对宋元迪说这台钢琴是她的幸运,用它练那首怎么都练不满意的曲子,一下就通畅了。
那天夜晚,她如溺水的鱼,强忍着不适。
在一片水雾里,那台安静立在那里斯坦威的琴键起起伏伏,犹如幻影。
那通电话,张吟一个字都没说,宋阮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哭。
哭到最后,宿管阿姨在怨气中睡去,天边露出鱼肚白。
*
第一年艺考,阮丽怀孕又流产,状态极差,自然没有发挥出她应有的水平。
她没有考上梦寐以求的艺术学院,娇小的一个人,哭得嗓子都哑了。
宋元迪很心疼,一直安慰她,并劝说她可以报考别的专业,并不是不上艺术学院,就不能继续弹钢琴了。
可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在钢琴这件事上倔得要死。
宋元迪无奈,只能依她,让她复读。
只是觉得可惜。
她那年,连高考都没参加。因为艺考错失了机会,她对其他一切都没有执念。
第二年,在宋元迪的指导下,她发挥稳定,考取了专业第一名。
只可惜,荒废文化课太久,顾此失彼,她再次落榜。
宋元迪对她承诺,只要她有心考,他会一直让她考下去。
只是,他对她说:小丽,你已经二十岁了,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
她第一次从心底弥漫出深深的恐惧,比那个寒冬夜晚第一次被他闯进秘密花园还要害怕。
张吟第一次对她吼:“阮丽,你嫁给他你这辈子就完了。他就是想绑住你,怕你上了大学遇到年轻帅气的同龄人就跑了,他他妈就是个混蛋你懂吗……”
他根本不是毫无私心、慷慨的帮她,从头到尾都不是。
阮丽怎么不明白。
要不然,那个晚上,她就不会明明可以奋力反抗却没有这样做。
徘徊不定时,她又剧烈呕吐,吃不下东西。
开始显怀的时候,她披上婚纱,和那个已经三十四岁的男人站在宾馆门口,捧着花笑迎宾客。
天不遂人意,她被诊断为习惯性流产,孩子再一次没保住。
她刮宫完不久,平定山就传来消息,秋芳死了。
在那之前的两个月,阮女婿在外省遭遇连环车祸,其中一辆车爆炸,所有遇难的人尸骨无存。
可秋芳是死在家里,好好的一个人,曾经一个美人,死在家里的床上。
她能下床那天清晨,和张吟,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她们出生的地方。
她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秋芳死后,阮家就没人了。
她们那个面都没有见过的哥哥,三年前刚过完十六岁生日,和村里人比赛游河,游到河中央时脚抽筋,淹死了。
和他比赛的那个人被路过的渔船捞了上来。
两人把秋芳的墓选在了河边的一片竹林里。
在那里,她们也看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的墓。
亲生母亲也死了,准确的说,她们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可姐妹俩,谁都没有流泪。
站在竹林里,望着浑浊的滚滚河水,张吟问阮丽:“这次考试,有把握吗?”
阮丽不敢说了。
命运跌宕,她对自己一向骄傲拥有的天赋都感到诚惶诚恐。
张吟对她说:“这次再不行,离婚吧,跟我去北方,我供你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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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辈的故事也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