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诚实地说:“想的。很想。”
周岭泉起先以为她要否认的,听了答案,愣一愣,笑起来,很孩子气。
梁倾抚着他汗湿的鬓角,说:“周岭泉,从你来找我,我就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那天在这里,我对你说了好重的话,我没有坚定地选择你。”
周岭泉侧身将她拉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说:“怎么没有。你不是要飞来港城找我。”
“那是因为疫情。我这个人,很自私,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可能,我做不到那样。”
“梁倾,”周岭泉也学她的模样,摩挲她鬓间碎发,凝视她的眼睛,说“你和我之间,永远不要计较如果或者对错,我这个人,一向不爱回看,只求当下和未来。更何况,就算我们暂时走失,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尽办法回来找你的。”
梁倾闷闷地,在他怀里‘嗯’一声,好像是哭了,却又抬头轻轻吻他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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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冷了两日,两人便在这老破小里头,不辨晨昏地厮混了两日。
梁倾原在此事上还是有些原则的人,也被他带得厚脸皮了起来。
大年初一,虽短暂接风,但二人也没有走亲访友的打算,睡到快中午才起。后来周岭泉进了厨房张罗早餐,梁倾转移到沙发上继续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小柿子。
周岭泉在厨房一门心思张罗着蛋饺肉丸。忽听梁倾走过来,推开厨房门,举着他手机说,“阿姨给你打电话呢。”
周岭泉点点头,梁倾划开来电,给他举到耳侧,离得近,她也听到了—— 蒋振业总算出院,念叨着要去墓园看白琼之。还交代蒋思雪要叫上周岭泉。
周岭泉顿了顿,温和地推说,现在疫情,蒋振业体弱,还是不要有接触比较好。
挂了电话,周岭泉仍在切蛋饺,梁倾倚着他,默了半晌,才问他,“我陪你过去看一眼?”
二人驱车,驶上北城空旷的街。平时碰上拥堵须得四十分钟的路程,今日只花了二十分钟。
远远见着蒋思雪,推着蒋振业的轮椅,自小道上来。小道并不平坦,他们因此走得很慢。蒋振业远看倒是恢复了些精气,着灰色呢子大衣,在轮椅里也坐得正直,怀中抱一束黄白秋菊。
他们二人拐个弯,蒋思雪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周岭泉,母子俩只是照个面,彼此并不言语。
周岭泉并未再往前,只是隔着这重重墓碑,远远地看。
北城寒潮已过,是个迟滞的暖冬。
他二人都着黑色大衣,这样站着片刻,竟然出了点汗,但手牵得很紧,一刻也未想过松开。
他从前野心勃勃,什么都要争个是非输赢,现在松弛下来,意识到人生诸事,有答案的十之一二罢了。
他与这二位儿时与他最亲密的亲人之间,更不存在锱铢必较的意义。他不是谅解他们,而是放过自己。
不再去问去猜—— 因为爱和被爱,这个命题,身边的人已经给了他更好的更笃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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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墓园,他们并无安排,便拖着手在午后的大街上走着。
封城在即,到处都是寂寂的,倒闭的街边店锁都没落,招牌掉了一半,洗剪吹成了‘先刀欠’,透着滑稽和狠戾。
无人打扫的落叶一层又一层,下边的腐烂了,又被上边的新叶盖住。
鸟和野猫饿得头晕眼花,在垃圾桶里到处翻找。
无疑,人类正在经历着至暗时刻。
细看,梧桐和玉兰发了新的骨朵,那毛毛的太阳,将树下走过的他们的影子照得好长,好长。
又一个春天悄然到来。
梁倾被晒得有些困倦,恍惚间觉得世界还是从前那个世界,只是静了一些。
忽见几个掩着口鼻的行人与他们擦肩,梁倾从他们的姿态里,辨识出一种属于这个世界的惶恐。
清醒过来,一阵心惊。攥紧了周岭泉的手。
周岭泉侧头来,问她:“怎么了?”
梁倾本想问他,如果没有这场疫情,他们会怎么样,会就这样分手,走散吗。
末了却只是摇摇头,抱着他的臂,说:“若是生鲜pp上能抢到,再给小柿子多买些鸡胸肉囤着,它爱吃的。”
周岭泉将她揽进臂弯里,托着她往前走,说:“好。再买点无糖酸奶。”
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夸夸其谈,撕心裂肺的伟大爱情。
两个孤独的人遇到了,还有一些爱用来交换,还有一些力气紧紧拥抱,抵抗生活的重力,轻盈纯粹地去爱。
这就够了。
这个匆匆的残酷的世界里,容不下什么生死契阔,梁祝化蝶。但它偶尔也有一线宽厚,还是成全了两个普通人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
*仿写致敬张爱玲《倾城之恋》的结尾
还有一篇番外,然后就正式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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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潮的写作过程非常开心,是疫情期间我单调的异乡生活的唯一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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