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态放得十分低。01bz.cc
曹慷连说“哪里的话,实是不敢当”,从袖中取出曹延轩庚帖送过去,杜茹英双手接过,喜道“去庙里算一算,得了日子给您送过去。”
这么一来,曹延轩和纪慕云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如今顾家朝野瞩目,在风口浪尖上,曹延轩不是初婚,时间又紧,两家便商量着“婚礼依古礼”,意思是行六礼,就不惊动旁人了。
曹家打算请曹慷的同年、大理寺少卿徐大人为男媒,顾家也决定请顾朝辉昔日好友,如今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吴大人为女媒。
关于苏大学士,顾家压根没提。
至于婚期,两家打算合过八字,在四月间找个吉日。曹慷说,明日便把侄儿的聘礼送到府上。
两边越说越亲热,杜茹英高声道:“什么时候了?摆上酒,我敬亲家一杯,家里简慢,请亲家不要嫌弃。”
晚饭设在东厢房,依然是从外面酒楼点的席面,四冷盘、四鲜果、四双拼、四热荤、四大碗、四中碗,四小碗,葱烧海参、烤羊腿和罗汉斋一道道摆上来,酒是金径露。
曹慷和杜茹英年纪都大了,便没有避讳,坐在一张长条桌案两侧,顾明熙服侍祖母,曹延轩和顾许之相陪,纪长林父子分居左右。
菜还没上完,昱哥儿蹬蹬瞪跑进屋子,爬到曹延轩腿上叫“爹爹”。这两三日,杜茹英已经习惯昱哥儿的声音,夸道“真是招人爱,跟姨祖母走吧。”
昱哥儿捂着嘴笑个不停,见曹慷也来了,高声招呼“伯祖父!”
曹慷笑着应了,从面前拿个果子给昱哥儿。他素来喜欢这孩子,又担忧侄儿子嗣稀薄,答应顾家的婚事,很大一部分是看在昱哥儿份上:扶正了纪氏,昱哥儿便成了嫡子。昱哥儿今年四岁,活蹦乱跳的,只要立住了,西府就算安稳了。
昱哥儿接了果子就咬,嘴巴手掌都是汁水,曹延轩便拉着儿子去净房,间隙问道:“娘亲呢?”
昱哥儿指着后房方向:“娘亲在睡觉。”
大白天的,到了晚饭时候,睡什么觉?曹延轩有些怪,便说“走,看看娘亲去。”
一大一小去了后院,服侍昱哥儿的仆妇去屋里禀报,不一会儿,米氏远远在屋檐下行礼,喊声“姑爷”便避了开去,曹延轩进了屋子,跟昱哥儿去了西边卧房。
租下宅子的时候,家具是现成的,卧房摆着八成新的黑漆家具,银红色五福捧寿坐垫,一水儿官窑瓷器,布置的不如府里雅致,带着普通人家的温馨气息。
官绿色幔帐高高挂起,纪慕云穿件翠色底小樱桃碎花家常褙子和莲花粉棉裙,戴了条樱桃红抹额,倚在床头绣着满池娇的大迎枕上,见到他抿嘴笑,却没动地方。
曹延轩走过去,坐在床边,昱哥儿径直往床上爬。“外面正开席,马上就要出去。”他笑着解释,“你这边,怎么样?”
几日不见,纪慕云面色红润,眼明亮,气色比家里更好,像一朵嫣红色的海棠花,到了一年中喷芳吐艳的时候。
她没吭声,小心翼翼地撑着身体,挪到曹延轩身边,去摸后者膝盖--他走进来的时候,步伐比平日慢,比平日吃力,身体略带僵硬,旁人没注意,她却一眼看出来了。
曹延轩咳一声,遮掩道,“前日跌了一跤,不碍事。”
纪慕云迷惑地瞧着他:初入府时,她就知道他修习拳脚,比不了精通武艺的护院、镖师,对付普通人是没问题的,好好的,怎么会摔了跤?
曹延轩眼温柔,低声说“不碍事的”,又问“你怎么?吃过饭没有?”
红晕像晚霞,瞬间爬上纪慕云脸庞。她垂下头略一迟疑,朝侍立在屋角的绿芳使个眼色,后者便把在床上蹦跳的昱哥儿哄走了--昱哥儿很不乐意,肚子却饿了,听说“换衣服跟老爷吃大肉”便屈服了。『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一时间,屋里只剩两人,越来越浓的暮色笼罩在院子。
“七爷。”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伏在曹延轩肩头,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七爷~”
曹延轩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事情定了,这几日便定日子,你这边有什么要准备的,趁着我在,拉个单子给我。姨母这边,还有什么话没有?家里的话,我是打算就在竹苑,换来换去的太麻烦,府里不比家里,没有更大的院子....”
絮絮说了半日,数日不见,心里想念,笑道“真不跟我回去?”
怀里女子不吭声,望着他的眼睛满是柔情蜜意,嗔道“还不是您不好!”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难道?曹延轩恍然大悟,一点都不意外,满心心愿得偿的欢喜,一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又要做父亲了,曹延轩喜不自胜,回到外院频频向纪长林、顾夫人、顾许之和纪慕岚敬酒,自己也喝了不少,回府的路上颇有酒意,下马车的时候身子一个趔趄,被护卫扶住了。
多大的人了,还不稳重!曹慷瞪了侄儿一眼,甩着袖子回院子去了。
小厮上来搀扶,曹延轩本来摇手不用,再一想,自己本来腿脚就不利索,真摔倒了就麻烦了,扶着两个小厮的肩膀回了竹苑。
正屋亮堂堂的,他心中发暖,一时间以为纪慕云等着自己,再一瞧,屋檐下站的是两个小厮,堂兄来了。
果然,穿着群青长袍的曹延吉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屋太师椅中,手中拎着本旧书,对着灯火翻阅。
曹延轩上了台阶,身形微晃地向堂兄行礼:“六哥,这么晚还在?”曹延吉爱答不理地,把书往桌案一抛。
“六哥坐,我换件衣裳。”说着,曹延轩便往内室的方向走。曹延吉哼哼一声,拉长声音“老七,今日去了顾家,怎么样啊?”
曹延轩站住脚,把今日的事情简单说了,“等着顾家定日子了。”曹延吉哦一声,满脸迷惑:“有个事,我没弄明白--你不是,不能娶妻么?”
“哪有的事。是说我命数不佳,不是不能娶妻。”曹延轩像说绕口令似的,细细解释“若是旁人,我自是不能娶的,纪氏进府几年,连场大病都没生过,又生了昱哥儿,八字和我是相合的,所以我才答应了这件事。再说,顾大人已经去了西北,顾夫人也要去,在京城待不了几日,我这不是,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吗?再说,这两年我遇庙而入,菩萨佛祖拜了不知多少,怎么也有些用。六哥,多谢你惦记,过几年我在去一趟鸡鸣寺,就不信遇不到人。”
若不是事先打过腹稿,能说的这么周全?曹延吉直磨牙,“哎呦,照这么说,倒是委屈你了,你那腿怎么回事?”
曹延轩咳一声,摸摸膝盖:“刚才下车的时候跌了一跤,你别说,还真有点....”
“曹老七!”曹延吉断喝一声,叉着腰:“老子把你当亲生的,你倒好,拿老子消遣!还鸡鸣寺高僧,你倒没弄出个灵谷寺、大相国寺!枉费老子一到达金陵就茹素,连带博哥儿齐哥儿一口肉都没吃过,老子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曹延轩在“宁死不承认”和“老老实实向堂兄说实话”之间权衡半日,无可奈何地选择后者:伯父已经知道了,堂兄也瞒不住。
他想辩解,一时间没啥可解释,他想道歉,堂兄横眉立目的,令他不但说不出道歉的话,还很想笑--曹延轩也没想到,堂兄居然为自己茹素。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曹延吉用京腔滔滔不绝,曹延轩捂着肚子,做出内急的样子忙忙向卧室走,脑海里搜肠刮肚,送些什么东西给堂兄赔礼--库房里的天青色汝窑梅瓶?铜胎珐琅酒壶?贵要不,琳姐儿也不小了,连带嫁了的玉姐儿,给两个侄女添些嫁妆?
一时间,曹延轩十分烦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