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并不意外,后面那句令曹延轩愣了愣,“可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和稀泥“她就是骄纵的性子,被我和她娘惯坏了,刚才和我闹腾半天。你耐着性子,过去便好了。”
花锦明微微笑,像是听到了非常滑稽的事情。
他摇摇头,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岳父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之后站在原地,再也不吭声了。
曹延轩问了几句,一时束手无策,也有些不快,又看时候不早,便慢慢整理衣袖:“我是盼着你们好的,婚姻大事,不可赌气,更不可能草率行事。今日不早,你一路乘船坐车,早该累了,回去歇了吧。”
两家的事,总不能因为女婿一个人说话便“和离”。
花锦明应了,对他深深一揖,倒退两步,出门的时候停住脚步“岳父大人,我的意思,我家里也是赞成的。家母本来想写信来,是我想着您待我们家的恩情,打算先当面谢罪,再~还有,您可以放心,四小姐的嫁妆,我们家不会动一分。”
说完,他又做了个揖,出门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曹延轩半晌没动地方,端起茶盅,茶却已经凉了。
之后他推开门,看看左右。主子在屋里说话,丫鬟不敢站在门口,菊香远远守在一边,忙走过来。
“四小姐身边是谁在?”不等菊香回答,曹延轩便仰起头,“秋雨茉莉,秋实桂芬....你去,把四小姐院子里裴家的叫过来。”
菊香答应着,忙忙去了。
作者有话说:
? 第章
吃过晚饭, 纪慕云把昱哥儿宝哥儿送到曹延华的兰苑,自己回了竹苑,在院子里溜达半晌,摘了花儿, 回屋的时候周身冷飕飕的。
角落烧着银霜炭, 她往里面放了橘子皮、松枝,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芳香。
今晚吃得油腻,还喝了酒, 纪慕云站在书桌前写了二十篇字, 在堂屋活动手脚,学着曹延轩的样子打拳, 两个丫鬟笑嘻嘻跟着。
吕妈妈拿来做好的细布袜子和翠绿色绣鹅黄缠枝花绣鞋, 明年开春正好穿, “今日怕是早不了。”
纪慕云笑着接过来,到灯下细瞧, “可不是,七爷有日子没见到四小姐了。”又说“这么晚了, 明日再做吧。”
吕妈妈打个喷嚏,“左右十五少爷不在, 没事情做。”又看看左右,小声问“小日子可来了?”
纪慕云摇摇头, 心里算一算“才迟两日。”吕妈妈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花, “若是您再怀一个,待生下来,十五少爷也快该启蒙了。”
早点怀上, 七老爷续了弦, 姨娘也站的更稳些。
“哪有, 宝少爷五岁才启蒙。”纪慕云摸摸自己的肚子,自从到了京城,两人十分恩爱,夜夜春宵,她也隐隐约约有一种“是不是有了”的感觉,“怀昱哥儿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吃,可遭罪了。”
那时候吕妈妈不在,她不敢挑剔,厨房送来什么就吃什么,后来有了小厨房,就能自己做主了。
吕妈妈笑道:“放心,到时候我日日给您做吃的。”又有些为难,“这里比不上家里。”
车到山前必有路,纪慕云并不愁,“到时候叫七爷带点心回来。”
莺歌听得饿了,烧热水泡了油炒面和杏仁霜,丁兰端了牛舌饼、乌梅饼和绿豆糕来,“这里的点心,可比我们家里差远了。”
不知不觉,纪慕云已经离家千里之外了。
几人说说笑笑,围坐吃点心,丁兰把菊香换进来,绿芳吃完便轰着大家去睡:“明日早起。”
莺歌却不肯,拉着纪慕云到边上咬耳朵:“吴姨娘身边的小红说,三爷回来了,周老太太哭得闭过气去,满屋子乱糟糟的,六太太掐了人中才醒,六爷把三爷埋怨一顿。”
母子分别多年,自是悲喜交集,纪慕云开始想念远在金陵的父亲和弟弟。
莺歌又说:“小红还说,三爷跟周老太太说,今年不走了,就在府里过年,开春才回金陵去,周老太太欢天喜地的,只念阿弥陀佛。”
“这么说来,府里可热闹了。”纪慕云笑道,“四小姐从金陵带来吃食,明日你多带些过去。”
莺歌笑道:“姨娘放心,奴婢不是小气的。”
说起来,自从来了京城,纪慕云便把身边的人分了分,绿芳是揽总的,莺歌负责外面的事,菊香和丁兰对班,至少有一个人在屋里,孙氏石妈妈蓉妞儿跟着昱哥儿,吕妈妈管着两边的事。
前几日昱哥儿去了曹延华处,孙氏几人跟着,因宝哥儿带的人多,吕妈妈便没跟过去。曹延轩白日不在,回到府里又有小厮和小丫鬟,纪慕云见人够用,便学着朝廷五日一休沐,给身边的人隔五日放半天假,还有一点,差事若出了错儿,便没有假期了。
如此一来,人人欢喜,干活更带劲了。
夜间做针线伤眼睛,纪慕云在桌边打络子,绿芳整理针线筐里的线轴布头。
“姨娘,奴婢瞧着,四小姐带来的箱笼足有三十只。”几个月过去,花家的事在消息灵通的下人中间不是什么秘密,绿芳素来是关心的,“像是要在京里常住。”
也就是说,珍姐儿的家当都搬来了,曹延轩一行来京城,才带了二十只箱笼。
纪慕云低声说:“依我看,四小姐怕是会跟着七爷。”
以曹延轩的性格,不会让女儿外孙在落魄了的花家受苦,八成连带花锦明一起接过来。
绿芳有些高兴不起来:“四小姐来了,您瞧着吧,程妈妈定会抖起来。”
到了京城之后,宝哥儿先是到博哥儿的院子,又跟着涟哥儿,现在去了曹延华处,程妈妈跟在身边,和纪慕云碰面的机会变少了。
纪慕云沉吟,“我们跟着七爷便是。”
说到这里,她拈着络子陷入沉思:七爷,还没定下亲事吗?他考中庶吉士都几个月了....难不成,没有合适的?
可,她冷眼旁观,曹延华千里迢迢来了,必然为了曹延轩的婚事;再要不然,便是曹慷有了合适的人选,让曹延华来参谋参谋。
牛油蜡烛幽幽跳动,纪慕云的心脏仿佛放在烛火上煎熬。
以后有了新夫人,曹延轩还会对自己这般好吗?
会的,他不是薄情的人,他会对自己一如既往,可,可正因为他温和敦厚,娶回来新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冷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