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鞣轻咳着撤去了腕枕,写着方子和楚言枝继续道:“殿下莫要把小鞍那天的话放在心上,父亲后来狠狠教训过他一顿了。”
楚言枝不太在意这个,略一点头,问她有没有得到点关于狼奴的消息。这问题才一出口,楚言枝自己都觉得荒唐。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们一家都在天牢里,怎么可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辛鞣却想了想道:“北镇抚司有许多锦衣卫校尉被钱公公带去了,好像有点风声说,说北地那边几乎所有的狼窝山洞都被搜寻过,没有找到狼奴的踪迹。他如今很有可能不在北地了。”
与去时不同,江霖父子返京的路走得极慢,虽有述职调令在,但他们至今仍未行至通州,恐怕要等六月末才能到。他们晚到京城自然有好有坏,好在于有更多的时间去找狼奴、联系各地的驻兵,坏在于也有可能让他们更快找到狼奴、集结兵力。
今天已经五月三十日了。
楚言枝已经从最开始的懊悔伤心中抽离了些许出来,也思考起这些政事,并想如果狼奴最终真的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找不回来他,于朝廷而言算不上什么极大的损失,该怎么对付江霖还是怎么对付。但对于她而言不一样。
实在找不回,等江霖父子的事一解决,她要亲自去找他,把他重新捡回来。
宫婢们退下后,楚言枝于夜色下强撑着身体打开窗户,望向那轮圆月。
她抱着不知什么样的情绪等着,期待、害怕、忐忑。然而不论何种情绪,她都只能这样等下去。
若至天明他没有出现,他很有可能是真的死了。
那她便为他守寡。
这一辈子,她只要他一个小狼夫君。
虽然暑气渐热,楚言枝最近病得厉害,常会觉得冷,身上还得披着件薄毯。她站在内室一直望着,心却愈发坚定,拢紧了毯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楚言枝站着浑身发冷,坐到了炕沿上。
天快要亮了。
楚言枝绝望地看着天际的那抹白。
久病中苦熬一夜,楚言枝两眼昏花,将要撑不住倒下了,她伏在桌上,压抑地哭起来。
地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楚言枝立刻警觉地回身看去,惊愣在原地。
微茫的天光之下,少年浑身脏污,原本剔透的眸已布满了血丝,手里艰难地撑着一柄血迹斑斑的剑。
楚言枝朝他走进了一步。
狼奴虚晃着,移步朝她迈去。
“小狼……”
楚言枝还未来得及抱住他,狼奴手里的剑“砰”地落了,身体无力地朝她倾倒而去。
楚言枝跟着跪坐下来,他已再无法支撑自己这副透支到极致的身体,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
楚言枝哽咽着,颤抖着抱住他:“小狼。”
狼奴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于她颈间轻轻嗅了嗅,气息微微,声音嘶哑:“殿下……奴把自己,捡回来了。”
第03章
“坏枝枝,我要把你,锁起来。”
楚言枝手心感觉到一片粘稠, 借着朦胧光线看到了满手血。
她有好多话想说,好多问题想问,可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抖着手去摸他的脸。
狼奴双目已经阖上了,无力地靠在她身上。楚言枝起身想把他抱到床上去, 然而她自己病得厉害,狼奴身子也太沉, 她根本拖不动,更怕牵动到他的伤口。
守在外间的红裳隐约听到外头动静不对,提着灯就拉开门过来了,见到楚言枝伏在地上无助地拖抱着个人, 惊得忙弯身照来, 看到了狼奴那张苍白的脸。
“红裳,帮帮我,帮帮我。”楚言枝费力地抱狼奴, 仰面央求时泪水盈盈。
红裳已在看清狼奴脸时就放下灯帮她抬了,还想扬声朝外喊人。
“他成这样了, 先别喊!”
楚言枝带着往床榻挪,红裳虽脚步还跟着,不免蹙眉急声道:“怎么可以让他睡进殿下的帐内……”
“他是我夫君。”楚言枝泪音抖着, 抬目看向红裳震惊的脸,“我和他是夫妻,娘亲也已同意了我们的事。红裳,府里我只信得过你, 你帮帮我。”
红裳垂眸, 动作顿了又顿, 最后一言不发地抬起狼奴帮着把他挪到了架子床上。
楚言枝手足无措地要去找药, 红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些:“殿下自己还病着,多保重自己。不还有奴婢在,我去拿药打水。”
楚言枝点头,红裳把床前的灯都点亮便快步下去了。
楚言枝动手解狼奴的腰带,小心翼翼地剥他浸了不知是汗是血的衣服,看到他胸膛上、臂膊上、脖间要么是青青肿肿,要么是血淋淋愈合不了的伤口。
他怀里还藏着个信封。楚言枝掏出来一看,是当初她写给他的那封,已经被血浸透了。
红裳打了水拿了药来,楚言枝回身接过巾子,袖子忽然一紧,狼奴攥着她的袖摆,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眸还紧闭着,苍白干裂的唇费力张合好像要说什么。
楚言枝俯身摸着他的脸去听,越想听却越抵不住剧烈碰撞的心跳,只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微弱地喷在她耳上,听不清字。
楚言枝忍着哽咽央他再说一遍,狼奴指尖仍勾着她的袖子,睫颤了下:“……要奴,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