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收紧两人相握的手,薄南低垂眼帘,纤长眼睫毛浅浅颤抖,「平渊与其他妖怪不同,他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稳固能力,还得压抑体内凶气。」
无法改变成妖的方式,盛平渊唯一能做的,便是翻遍古籍经典,从中体会修身养性之法。
没办法改变过去,往后能做的,便只有迈过那些不甘苦痛,学习重新接触世界的能力。
放下、接受、前进,是妖怪在漫长生命中永恆的课题,一再反覆面对着。
薄南的话,让赖悦禎想起办公室内,每每那两个为了一个鸡腿都能战得你死我活的妖,又要大打出手时,盛平渊总会冒出一长串她听不赌的话。
虽然身陷对方说的话,每个字拆开来她懂,凑一起堪比天书的窘境。但肢体语言是通用的,并不会影响她看出满脸焦急的盛平渊,似乎是在好声好气的劝架。
当时,她还当办公室内,盛平渊是最嚮往和平,个性最软萌好欺的。
不料,回归源头,他才是当中狠起来最要命那个。
赖悦禎觉得打从自己加入长生后,世界观就一直被翻转,往往看得到头,猜不到尾,「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这次会带他回来?」
要让盛平渊保持心境平和的话,不是应该尽量远离伤心地吗?
赖悦禎可没忘记,一回到妖怪坟场,盛平渊那些用来静心的绕口诗句,已经全被拋到脑后,他完全没法放心思在上面。
带着赖悦禎一步步远离那个地方,薄南的脸庞平静,像是在谈论陌生人的话题。
「越想淡忘的遗憾反倒是念想最深刻的,想不想、碰不碰都会留在那里,过了多久,逃得多远都没用……既然如此,他愿意来,我又何必禁止他到这里?」
风声喧哗之中,赖悦禎听见他这么说,带着与色不符的叹息。
那份悵然,让赖悦禎心下一动,脱口而出,「你怎么说得……好像你自己很有经验似的。」
语罢,她就感觉本来被紧紧包裹的手失了束缚,毫无防备让夜风抚过,倏地褪了两人相握时的温热。
不符合夏日的寒凉,使赖悦禎打了个冷颤。
恰在这时,薄南半侧过身体,素来温润儒雅的容貌,驀地斜出一道线条流利的锐利弧度,有了鲜见的冷峻模样,「你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平渊吗?」
妖怪坟场既然对妖怪们来说,是堪比圣地一般的存在,若无要事自然不会随意踏足。
而必须到妖怪坟场才能做的大事,恐怕……
不自觉屏住呼吸,赖悦禎瞠大眼,映在她眸上的薄南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踏入月光无法洒落的区域,连夜晚最后一点光亮也留不住。
他似无所觉,仍兀自低喃:「因为……当年我和平渊到这里的原因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来这里,将无论行经多少波折,仍旧拋捨不下的存在亲手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