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替他说话。”裴婴道, “莫要被他骗了, 别看长渊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黑的很。”
山海楼多日未开,里头已有股浓重的灰尘味。曹帧支使着伙计, 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 以至于沈琢回来时,这店像是新开张一样。
裴婴拉着沈琢在院子里唠叨许久,等天黑了下来,霍允来接,她方才停嘴。
故人之子错认十九年,珍惜和愧疚交杂,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变着法子给他送东西。
“若得了空, 记得来镇国公府吃饭, 以后那便是你家了。”裴婴摸了摸沈琢的头, 眼前缓缓变得模糊,她盯着他眉眼,不由得感慨,“你同你母亲真像。”
沈琢留裴婴吃饭,裴婴以霍允还未归家为由拒绝了,乘着马车回了镇国公府。
“当日在上官家……”曹帧抬头看了沈琢一眼,继续道,“在上官家第一次见霍夫人时,只觉得不好亲近,凌厉万分。”
所以今日刚到山海楼,大家都不敢懂,生怕出了什么差错。相处下来却只觉得像个长辈,并无半分不适。
他说着又看了霍遥一眼,说着说着便忘了形,才想起来当事人的儿子可还在场。
霍遥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将沈琢推进房内,不容置喙道:“去休息。”
“我好了,我真的……”沈琢看着面前的门,沉默片刻,认命的走了进去。
曹帧和余四娘先回来,早已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撒了许多石灰雄黄,还在窗前床脚挂了一串又一串的平安结,希望把最近的霉运驱走。沈琢看了一圈,无奈宽衣躺下,出的盯着窗户。屋内静了许久,还是沈琢先开口:“阮姨,怎么光坐着?”
烛光倏地亮起,阮姨顺着光坐在桌边:“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少爷…”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沈琢失笑道,“阮姨,怎么好端端的,叫起我少爷来了。”
“若不是我一时不察,疏忽了,也不会……”
“阮姨,我没那么矫情。”沈琢打断郭阮的话。
过去是过去,原沈琢到底怎么傻的,他不会再去追问。公堂之上,上官述落网、李芸凤承认罪行的那一刻,所有便都已尘埃落定,他也没那个精力再去将事情又翻出来找谁的错。
原沈琢也不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霍遥把他推进来就是知道郭阮有话要对他说,但对沈琢来说,一切都已过去,没必要再说抱歉。再者,郭阮本就没有错。
想到这,他给郭阮吃了颗定心丸:“总之,咱们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好,好好的。”郭阮红了眼,她躲在房里,甚至连裴小姐的面都不敢见。
“再过几个月便是中秋,咱们总算能安安生生过个节了。”沈琢唏嘘两声,撇了眼郭阮的脸色,见对方不再纠结于十九年前的事,暗自松口气。
他知道阮姨在自责那一院子的花草使他痴傻,也在因为自己的命是江卓君换来的而感到羞愧。原本压在心底许多年的愧疚,一朝被翻出来,竟比当年来的还要汹涌。
沈琢找借口说自己累了,他实在是受不的这些场景,让阮姨先回自己房里睡了。他翻了个身躺在榻上,又揉了揉耳朵。
狱里受的伤已好了大半,青紫也快要消干净,只是……沈琢仰面看着床帐,又发起愁来。
“霍大哥,沈大哥不起来吃饭吗?”
这两日刚释放,大家都没什么心思照顾生意,便索性将山海楼关上几天,围成一桌在后院吃了起来。
阿烟看了眼书房,喃喃两声:“他在牢里就没怎么吃,怎么出来还不吃?”
“你先顾你自己吧,丫头。”曹帧吧唧两声,“咱们这是不是风水真的不好啊,怎么隔三岔五就出事。”
“怎么会,当时了缘大师不是来看过了吗?!”阿烟瞪大眼睛,她可是忙前忙后搞了大半个月的洒扫,难不成是自己不够虔诚,还是因为……“不会是因为元白歌撞翻了那桶净水吧!”
“什么净水?元白歌!对了,那小子呢?”
回来这么久居然没见到那两兄弟的身影。
“我怕京中有变,让人把他外派了。”霍遥起身,将灶上的粥端了出来,进了书房。
不多时,原本昏暗的屋子便亮起了灯火。
沈琢偏着脑袋望向霍遥:“我以为你要一直关着我。”
“我没关着。”
沈琢心道你不关他也不敢出去啊。
霍遥把人扶起来,“原本想把你留在宫里,每日有御医诊脉,好得快些。”
“可别,不敢乱走不敢说话就怕隔墙有耳,会憋死我的。”沈琢瞅了眼碗寡淡的粥,嘴里的苦味更重了。
霍遥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之前只能吃这个。”
“我都好了!”
“是吗?”
霍遥的五官倏地在沈琢眼前放大,两人四目相对,沈琢脸一下便热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偏头,不料对方也偏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畔,心痒难耐。
片刻后,霍遥拉开距离,手指捏了捏沈琢的耳垂“回答我。”
“什…什么?”耳膜处只有自己如雷的心跳,完全没听见刚霍遥说了什么。
霍遥十分有耐心:“好还是不好。”
“好,好……”沈琢糊里糊涂的点了头,管他霍遥说了什么,先哄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