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另一边却没那么好对付。沈琢看着削瘦,但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家丁又不是会武功的世外高人,他心里暗数着时辰,手脚并用同两个家丁缠斗在一起。只是没过多久,他背上便挨了一闷棍,踉跄了几步后,被人摁在地上。
“狗急跳墙?这墙你跳的过么?谁派你来的?”李芸凤凑近,看着沈琢的脸,忽然失去耐心,愤怒的呸了一声,“拿棍子来。”
大梁有种棍刑,又名捣衣刑,顾名思义用棍子敲打,敲得人血肉飞溅,与杖刑又不同,要将人用袋子套住,棍子落下去一声闷响,就如同河边妇女捣衣一般。手指粗的麻绳在他手腕脚腕脖颈处分别绕了四五圈,那泛着酸臭味的袋子正要往他头上套,沈琢暗骂了一声,往来处看了一眼。
“伯母!这是怎么了?”来人穿着碧青色衫裙,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
李芸凤没料到府里头居然还有宾客,色一凝,随后挂上浅浅的笑:“晚浓,怎么还没回去?我见崔大人的轿子半个时辰前便离开了,他怎么把你落下了?”
“席间茶水洒在裙摆了,衣衣带我去换了身,才耽搁到现在。”崔晚浓眨了眨眼睛,轻轻“啊”了一声,“伯母,这不是沈掌柜吗?还有小…小糕点铺子的曹掌柜,这是怎么了?”
曹帧见崔晚浓双眼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李芸凤阻止之前,他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芸凤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晚浓啊,衣衣今日心情不好,你多去陪陪她。”
“我知道,伯母放心,她定能得偿所愿。”崔晚浓柔声道,又看了眼沈琢道,“伯母,您别罚他们了,今日这玉兰茶想必是因为晚浓的缘故。”
李芸凤一愣:“什么?”
“上次晚浓在好友的生辰上尝到过一块玉兰糕,心心念念了许久,只是他山海楼每月只售十份,故而我每次见着衣衣和沈掌柜便唠叨此事,今日是见我在场,特意备了一份玉兰样式的东西。”
李芸凤狐疑的看了崔晚浓一眼,只见后者面色无辜,心里头对沈琢的疑虑打消了一半。只是,看着面前的人……这六七分像的脸,这玉兰花茶,这不屑一顾的态度……种种巧合,她是万万不可能相信今日之事是崔晚浓说的这么简单。
“哎呀,你们怎么办的事,都说只给我偷偷多备那么几份,怎么就沏茶喝了?”崔晚浓嗔怒道,“今日我定要亲手教训你们。”
“晚浓。”李芸凤面露不悦,拿出长辈的架势来,“晚浓如今好大的威风啊。”
崔晚浓语噎,随即吐吐舌头,嬉笑道:“伯母,我这不是怕脏了您的手嘛?若是这时候尚书府上传出什么流言,大喜的日子也不吉利呀!伯母,您就给我这个面子吧,今日我错啦!”
静默须臾,就听见李芸凤缓缓出声:“今日是老爷寿辰,忙糊涂了才跟他们在这瞎扯半天。”她死死地盯住沈琢,讥笑一声道,“今日你运气好,但将来可就不一定了。就算藏得再深,我也会把你揪出来,连骨头一起踩碎。”
在场人都不寒而栗。崔晚浓打了个哆嗦,连忙使眼色让下人将两人接手,对李芸凤拜别:“伯母,那我走了?您记着帮我同衣衣说一声。”
“晚浓。”
“诶?”
“以后闲事少管。”
“……是。”
崔晚浓目送着人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面对李芸凤多么紧张,这位伯母出阁前可是素有心狠手辣之名,她爹特意交待不要惹事。
出了上官府的门,曹帧还有些恍惚:“我居然还活着。”
“你们可真是不小心,居然落在了上官夫人手里。”崔晚浓哼了两声。
“对啊,沈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嘶~打得我可真疼。”
沈琢没说什么,反而看向崔晚浓:“原来你就是崔小姐。”多日前陪曹帧送信,没想到那开门的婢女便是崔家小姐。
“嘘!什,什么信!你莫要胡说!”崔晚浓红着脸反驳。
曹帧提醒道:“我们没提信。崔小姐,你若是再嚷嚷,大家便都知道了。”
闻言,崔晚浓立马噤声。沈琢左右看了一眼,街上两边除了崔晚浓的马车,再没有别人,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瞧什么呢?在这。”马车被人从里头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沈琢看了眼崔晚浓,后者只摆了摆手,接过下人递来的纱笠道:“爹爹派的人快到了,你们先走吧。”
原来不是崔晚浓的马车。沈琢同崔晚浓道谢,上了车后,直接将车门关了起来,抬眼看着车内的人:“萧钰,你人哪去了?”
一只脚刚踏上来的曹帧:?!有故事!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第79章 尚书府(四)
萧钰一愣:“崔小姐不是进去了吗?”
沈琢也跟着一愣:“是你叫的。”
“对, 我本想自己去接应你,正巧同崔小姐碰上,她出面比我更合适。”萧钰点头, “崔家与李家交情不浅, 李芸凤看在崔大人的面子上,不敢把你如何。”
沈琢点点头:“我今日在想,你若是不来了,我便让你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都商量好了的事,我怎会不来。不过你今天也真是大胆,我们不是只说在他们面前露张脸么?你居然把玉兰堂而皇之的请上了饭桌,还好有惊无险。伤势如何?给我瞧瞧。”
沈琢打掉了萧钰伸过来的手:“老实坐好。”
萧钰失笑道:“你今日火气怎么这般大?怎么了?”
“没有。”
见他闭眼,萧钰自觉闭嘴, 只觉得今日沈琢有些低沉, 倒不似平日里那般爱笑,估摸着是遇见那一家人心里不好受罢。
路上沈琢仿佛睡着了一般,任凭车身如何摇晃, 他只闭着眼靠着仿佛没了知觉一般, 待到了的时候方才睁眼:“我下车了。”
“等等。”
萧钰扔了一个瓷瓶过去:“按计划行事,切不可再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