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一起。”沈琢看了眼元白歌。
“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俩一起不是更加危险?”
“阮姨,我不是孩子了。”元白歌垂眼道,“我爹爹还有寨子里的兄弟都死在赵谋手里,若是不能亲眼见他偿命,我对不起他们。”
“我送他进京去找裴…找专查此案的霍大人,他是人证,去了能事半功倍。”沈琢解释道。
郭阮沉默须臾,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些东西是她挑起来的头,当初她一心只想着若沈琢恢复则定要扬眉吐气,事到如今却她只求沈琢此去能够平安。
她将另一块玉佩递给沈琢道:“这是你娘的家牌,若是有朝一日能回江南,还希望你能让江家把小姐从族谱上迁出来。祸源在江家,小姐至死都未曾原谅过江家和上官家,才给你取的沈姓。”
“好。”
“还有白歌,你也要一路小心。阮姨一介妇人,帮不了你们什么。”
“放心,我路上会听沈大哥的话。”
沈琢正将玉佩收好,闻言诧异的看向元白歌,心道这小子怎么突然转了性改口。待出了房门后,元白歌在他身后斟酌着开口:“沈,沈大哥,以前是我混账,从今往后,我定会重新做人。”
“别朝我保证,朝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保证。”
沈琢回了房,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确认并无遗漏之后便上床躺下。隔壁是元忆白的房间,此刻正传出细细的呜咽声。他特意让元白歌走之前好好陪一陪小白,古时出门麻烦,此去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一趟。
翌日,他去郦水村找了李修,将摊子完全转让给了他,还托了王香德顺道看一下沈琢家在村里的田。一切都安排妥当,待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完之后,他回了客栈,等着夜晚的到来。
商船在子时出发,沈琢不懂为何安排在午夜,只当是商人谨慎,怕白日太过招摇。等到了时候,他便和阮姨告别,背上行李同元白歌出发去了岑口码头。
码头边的灯笼高高挂起,烛火忽明忽暗,惹得地上黑影摇曳。深夜岸边早已没了什么人,两人蹲坐在岸边,等待着商船的到来。
元白歌哈欠连连,望着周围漆黑一片的阴影处,只觉得有些瘆得慌,耳边甚至出现了轻微杂乱的脚步声,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沈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什么?”
“就是……”“哥哥!”
还未说完,元白歌的脖子便被人死命抱住,他吓得魂都差点没了,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自家弟弟的声音。
“小白?你怎么来了?”沈琢看着那双手的主人,随后望向来路,只见阿烟也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余四娘和小二。
“这两兔崽子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你们要走,硬是要收拾东西跟你们一起。”余四娘心累道,“哭天喊地的,拦都拦不住。”
沈琢看向阿烟,只见后者不好意思道:“昨日我们去阮姨屋子,然后就听见你出远门的消息。”
沈琢解释道:“有正事要办,你俩听话,先回去。”
“我不!你和哥哥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了?”元忆白瘪着嘴,委屈道,“我不回去。”
“沈大哥,你带上我吧,我也不想待在这了!”
“元忆白,听话,回去好好读书。”元白歌凶道。
“你别凶我!我不回去!”元忆白推了一下元白歌。两人磨着沈琢,铁了心要跟着去。沈琢咬牙,板着脸道:“我可不是去玩的,外头很危险,说不定又是想郦山那样杀人放火,你们还想去吗?”
“那,那我就更要去了!万一沈哥哥和哥哥出了什么事,不就只剩下我了吗?!”
两人祈求似的看着沈琢,一遍遍说着软话。若是平常,只怕沈琢早便心软答应了下来,可此事并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说着便要强硬的将人送回去,不料元忆白竟失声大哭起来,连带着阿烟也梨花带雨的落着泪。
两人委屈的站在一起,像是遭人抛弃的小狗,慢悠悠地回到余四娘身边,可怜巴巴的望向沈琢。
那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沈琢哪里遭得住,只能狠下心撇过头去。
“行了行了,带上他们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余四娘将两人带到沈琢面前,“小孩子出去看看,见见世面。张大娘老是来闹阿烟,阿烟留在这也总有一天会被抓回去,不如出去闯闯。京城之地到处都是读书人,让这小团子沾点书香气,以后说不定还能出个状元。”
“可我……”
“你让他们在这,指不定哪天这丫头就带着小团子跑了,还不如带在身边。”余四娘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沈琢道,“若你真分身乏术,或是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便拿着这个去春风楼。我在那里有位老朋友,京城的消息你还是问当地人更准确些。”
沈琢思索半晌,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说不定还没到京城呢,他们就先被发现了。
“船来了!”小二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黑影道。
余四娘催促着:“快走吧,这么晚我还得回去呢。”
商船缓缓靠岸,朝停泊口打开木梯。伙计扫了一眼众人:“是岑大人交待的各位吗?”
“对,”沈琢将木牌递过去,对元白歌道,“你先上去。”
“行。”
“上来吧公子。”伙计恭敬地将东西递回去。沈琢颔首,转身朝余四娘道别,正想将两人送回去,一回头发现阿烟和元忆白却不见了。
“找什么呢,沈哥,我给送上船了。”小二嘻嘻笑了两声,连忙躲在余四娘身后,“可别打我。”
沈琢一看,只见两人躲在船板后头,露出两只眼睛望向他,似乎他一有赶走他俩的意思,就跳河给他看。
“他们铁了心要跟,你再拦也无用。若是事情解决了,不妨做点生意,让小白在京师地带上学堂,总比这穷苦之地来得好。”余四娘轻声道,“阮姐我自会帮你照应着,若是有事随时写信来。”
一番劝说,沈琢终于松口。只见他朝余四娘珍重鞠了一躬:“多谢。”
“你先别急着谢,我帮你也是有利可图的,你且帮我个忙。”余四娘嘴角微扬,凑近在沈琢耳边低语几句,随后道,“走吧,一帆风顺,把事情放心上。”
“一定。”
沈琢登上船,朝余四娘和小二挥手作别。视野之内,白色倩影变得越来越远,和迷蒙模糊的山水融合在一起,仿佛肩上洒满了落寞和孤寂。它们被船只远远地抛在身后,无声的目送沈琢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