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你只管好好给我做事变成,你四娘我还差这些钱么?”余四娘脸上仍有余愠。
“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阮姨,阿烟还有小白可能都要托你照顾。”
“你要进京?”
沈琢缓缓点头:“此事不解决,我和阮姨便会一直有性命之忧。她为了我躲躲藏藏十多年,受了这么多苦,此次甚至险些丧命,我总不能再放任不管。”
“你有什么打算?”
“先去京城,既然对方是冲我来的,我离开此地阮姨便安全了,此后再想对策。”沈琢道,“此去不知要多久,这些钱四娘你拿着,此后还请帮我照看着他们。”
“你只管放心去。”余四娘听完他的解释,气消了点,随后又有些担心,“你孤身前去,可有想过对方权势滔天,随时都能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你这简直是羊入虎穴。”
“我知道,但不去也总有一天会死于刀口之下,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天子脚下,他做事应该会有所收敛。”
“收敛?那可不一定。”余四娘偏过头去,色复杂,半晌方才开口,“上官述乃是当朝尚书,他那位正房更是李相嫡女,长子是前年的新科状元,关系遍布半个朝野,你确定要去吗?”
“不去也得去。”
“你既心意已决,我不拦你,你小心为上。什么时候去?”
“过完清明。正好岑口码头正式开放,走水路快些。”
“你这早就计划好了,钱我手下了,你放心便是。”余四娘拿过钱袋,“诶,说到码头,听说明日便有官船离开,说是打个头阵。”
官船?沈琢想到霍遥,下意识追问道:“明日?什么时候?”
夜色渐沉,余四娘离开时说:“卯时,好像是押着赵谋离开的官船。早些走没人看见赵谋,也算是给他这位曾经的知州大人留下最后的体面。”
沈琢仍旧收拾着东西,他已经做好打算要去京城,也和郭阮说了自己的决定。大火并未烧到他的屋子,死士也没有带走别的东西,一小叠书垒放在箱子里,翻动的时候从里头掉出几张纸来。他捡起来一看,是霍遥第一次教他练自己的名字时,给他写的例字。
一笔一划潇洒不羁,时光的笔痕从初见勾画到如今,带着书墨的香气,回忆扑面而来。
卯时。
余四娘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脑海之中,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霍遥朝他伸手,并肩而行,自己自顾自的说着这段时间的趣事,偶尔瞥见他脸上稍微不耐烦的情,或是嘴角微扬的笑他。
寂静的夜晚,长街空旷,唯有打更人每个时辰一来回的身影。随后天光微亮,鸡鸣叫醒了早起商户,又渐渐有了人声。
桌上摆着一个红袋子和几张沾有墨痕的纸,被长签压住,晨风吹进来,轻轻掀起宣纸的一角,卷起那些隐晦而又难以言喻的心思。
房内早已无人。
作者有话要说:
霍大人开窍进度条【++++++++---】
第53章 霍遥(六)(倒v结束)
“呦, 今日猪肉看着新鲜呐,现杀的吧?”
“你这四娘,我家猪肉哪天不是现杀的!你都来我这买多少年了, 还不知道吗?”屠户白了一眼余四娘。
“我就随口说说, 你怎么这么大气性。”余四娘赔了笑脸,摇摇扇子又在街上转悠了两圈,抬头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只见刚还阴沉的天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随后突然变大,倾盆而出,像是悬崖之上的瀑布一股脑全从天上倾泻下来。余四娘匆忙跑回客栈, 却还是湿了罗裙。
“四娘, 你这是去做啥了?”李修把伞收起来,抖了抖伞面的水。
余四娘没好气道:“可别提了,本来想称几斤五花肉红烧, 还没说呢就下起雨来了, 这天真是阴晴不定的。”
“在过段日子就是清明,这些天雨水肯定多。想吃红烧肉让沈老弟做啊,不是每日都会运来新鲜菜吗,还缺肉啊?”
“我自己吃的得自己挑…这小沈今日怎么没见着人?平时起挺早的,终于犯懒了?”余四娘嗫嚅两声,正要上楼换衣服,就见李修大喊了一句:“那是不是沈老弟呢?!”
她一回头, 就见李修重新撑开伞奔了出去。雨雾里缓缓露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等来到眼前时, 才发现他浑身早已湿漉漉的, 淋了个落汤鸡模样。
“没带伞就稍微躲会啊沈老弟,这么淋等会淋出病来了!”
“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淋的只有我一人呢,没想到还一个倒霉的哈哈哈哈,”余四娘幸灾乐祸,笑了片刻才发现沈琢面色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呦,怎么这么烫?!”
沈琢恍惚的看着眼前慌张的二人,环视一圈后,只觉得疲累至极,便放任自己闭上眼。
“小沈?!快快快,把他背上楼!”
“我去请孙大夫,别给人烧坏了。”
衣角的水往地上滴,拖出一道长长的湿痕来。沈琢两只手无力的垂在双侧,没了知觉。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一轻,随后是干燥温软的触感,银针扎进他的皮肉之下。半柱香后,那股疲累感便烟消云散,思绪飘忽不定间,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度转醒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阿烟率先发现他的动作,嚷嚷道:“余姐姐!阮姨!小二哥!沈大哥醒啦!”
“沈哥哥!”元忆白扑到他怀里,红着眼道,“还以为你和爹爹一样,要,要走了……”
小二端着药进房:“可吓死人了,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直的倒在客栈门口,四娘差点叫出来!”
“胆子肥了,敢说我坏话?!”余四娘拍了下小二的脑袋,又对沈琢道,“孙大夫说你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心里头压着事,今日淋了雨一下便全爆发出来了。我就说发生这么多事,你怎么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沈大哥肯定是怕我们担心,才什么都不说。”
“憋在心里就舒服了?今早去哪了,淋成那样。”
余四娘把药递过去,催着沈琢赶紧喝。乌黑温热的中药汤剂下肚,喝得他浑身一暖,沈琢垂眼看着手里的碗,屏气分了多次抿,随后道:“这药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