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表公子。”
沈琢心里大起大落,听见裴念的话才算真正放下心来,紧绷的经在那一刻倏地松懈,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使得他软瘫在墙角。
不远处是队伍离去的声音,渐渐地归为一片寂静,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风呼啸着, 像废墟残骸之下的亡魂在哭诉冤屈。
“沈大哥!”阿烟在原地快急哭了, 见沈琢安然回来,眼泪绷不住的再次往下流,“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说去就去!”
她看着沈琢的脸色, 又试探道:“裴先生他……”
“没死。”
“那就好那就好。”
沈琢摸了摸阿烟的头, 又看向元忆白,对方卧在草丛里,却没了动静,不由得担心起来:“小白怎么了?”
提到这,阿烟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越说越小声:“他哭着闹着要跟你一起去找他爹爹,我怕被人发现, 给他抹, 抹了点迷魂草, 他睡了过去。”
亲人离世, 寨子被毁,这不是一个才不到五岁的孩童所能承受的。就连他最初,也有想要再次冲进去的念头。
没想到他们三人,最理智的居然是阿烟。
“先下山。”
沈琢抱起元忆白,让阿烟在前面引路,一大一小趁着夜色离了山。走进村子,两人回望一眼,只见高耸连绵的郦山半腰缺了一块,在月光下像是被人啃了一口。他带着元忆白停在屋门前,朝阿烟问道:“你要回去吗?”
阿烟摇摇头:“舅舅被抓了,她们指不定又想把我送给谁来换东西。再说,我本就是打算帮你摘完草药便离开。”
“先进来。”沈琢开门进屋,却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
他点燃油灯,看清屋内的陈设。原本干净整齐的桌子被人翻倒在地,木柜上的香炉撒了一地的灰,连曾叔的排位都倒在地上的角落里。
满屋的狼藉昭示着这里曾经出过什么事。
“阮姨?阮姨?!”阿烟往左右两边找了一圈,却发现房间同样的凌乱,“沈大哥,没人。”
沈琢摸了一下桌面,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这里变成这样,至少不是这两天的事。
从他上山摘草药被关入仁义寨,到今日下山一共五日,而这里至少没人了三四天。
“我,我们怎么办?阮姨不会出什么事吧?”
“先休息,明日我去找岑大人…嘘…”
屋门吱呀一声传来动静,随后是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这么晚来的不会是,不会是……”阿烟不敢说出来,因为她也不相信会有凶手。没有凶手的话,阮姨就不可能会遇害。
沈琢让阿烟抱着元忆白躲在角落,自己则捡起了地上的木条警惕着屋门。
一道纤细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长,为风掠过,送来一阵桃花的馨香。那人踏进来时顿了一下,似乎是见到桌上的烛火,意识到里面有人,随后转身就跑。
沈琢也没料到那人直接不进来了,愣了片刻后追了上去,随后将手里的木条扔了出去。
“哎呀——!”那身影踉跄了一下,怒道,“敢打老娘?你给我等着…小沈?!”
“四娘?”
余四娘揉了揉肩膀,走近一看发现自己还真没认错人:“你,你回来了?!真是沈琢?!你刚打贼呢!”
“是我。”沈琢哭笑不得,“大晚上悄悄进别人家,这不是真会认成贼。”
“那我白天也不敢来。”余四娘没好气道,“我见里头有火光,还以为那群人还在呢…起开,我拿东西。”
“那群人?什么人?四娘你知道阮姨的下落?”
“不然我来这做什么?”余四娘回瞪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絮叨的沈琢,走进屋子里翻了郭阮的衣柜,拿着包袱装起来,又熟门熟路的将各个角落里藏的东西给找了出来放进盒子,“你也把你重要的东西收拾下,跟我回客栈。”
“阮姨在客栈?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当面问阮姐。”余四娘拿好东西出来,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两个小孩。
阿烟乖巧的叫着人:“余姐姐。”
“小丫头也在…哎呦,这谁家的粉嫩团子,睡这么熟?”余四娘伸手掐了下元忆白的脸,笑眯眯道,“看着心里就欢喜,手脚快些,这里不宜多待。”
三人跟在余四娘身后,一路绕着无人的小道进了城,回到来福客栈。小二见到沈琢时,脸上具是惊讶之色,他将几人引到楼上角落里的房间后,方才低声问起来:“你这几日去哪了?!”
“说来话长。”沈琢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
“你走那一日,岑大人入狱,之后城里城外都被赵谋派兵守着,说是要捉拿你归案。我不放心阮姐,便偷偷溜了出去,到你家时阮姨只剩下一口气躺在地上。”
“她现在怎么样了?”
“孙大夫救了回来,这几日用汤药养着,今早刚醒。”余四娘说到这,停了片刻,随后看向沈琢,“听孙大夫说,你们是去给曾公摘回春草了?”
沈琢点头,把这几日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那你们命真大,”余四娘叹了一口气,色复杂道:“不过,回春草应该是用不上了。”
“曾公昨日走的,后日出殡。”
沈琢哑声:“怎么会…我走时他精看着都还挺好的。”
“岑县这么乱,我顾不上村子,你也不在,更别提曾家。曾公一个人在院子里头,听说还是曾家一个小辈偷跑进去抓鸭子才发现的。”余四娘瞅了一眼,见几人憔悴不堪,便让小二收拾了两间房,“你们暂且住我这,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