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这就让人准备着。”
赵谋“嗯”了一声:“走吧。”
张渠扶着赵谋, 临走前扫了众人一眼:“岑大人, 希望下次宴席, 可别再让赵大人听见犬吠了。”
岑南干笑两声,挑眉给裴长渊使了个眼色,随后紧跟在赵谋身后,将人送回驿站。
“这人官不大,脾气和排场倒是挺大的,京官都不敢如此放肆。”
“山高皇帝远。”沈琢转头看着探头的余四娘,“四娘,你刚躲哪去了?”
余四娘抚弄鬓发,狡黠地笑道:“里面都是臭男人,老娘才不多待。这赵大人吃一口啧一声,明显要找事,我可不淌这趟浑水。”
沈琢赞同道:“的确是借题发挥。”他被当成那个‘题’了。
不过他没想到裴长渊居然敢当面讽刺这位知府大人,说到裴长渊……沈琢扫了两眼,就见他再度蹲在门口,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黄狗顺滑的毛发之中,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另一只手又轻轻揪着狗耳朵,拨耳廓的时候,沈琢觉得自己耳垂好像也被弹了两下。
“诶,你听我说话没有?”余四娘拍了下沈琢,“咦”了一声,“你耳根子怎么这么红?”
沈琢摸上自己的耳朵,将思绪拉了回来,含糊两句道:“唔…你刚说什么?”
余四娘没好气的看着他:“我说,如今已过了采摘松茸的月份,咱们若是想要做这顿松茸宴,得去农户那问问有没有干货。”
松茸长在潮湿的山林间,一般八月份是旺季,最多持续到十二月,最多冰藏一月,再久点便失了口感。如今已是三月出头,吃到新鲜松茸更是白日做梦。
“知道了,我去问问村里人。”
余四娘点点头,又交代着店里的伙计去周围村子一同打听后,命人收拾好大堂便上了楼。沈琢没什么事可做,想着早些回去办这件事,刚一出门,就见蹲了按天的裴长渊倚在墙边。
“先生,你还没走啊?”
“现在走了。”裴长渊心情极好,嘴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沈琢跟在他身后,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人…刚刚是在等自己吧。
“沈琢。”
“啊……”裴长渊语气严肃,惹得沈琢一愣。他停在原地,“怎么了先生?”
“你喜欢跟在人后面?”
沈琢看着两人之间好几米的距离,迅速挪上前,随后又欲盖弥彰的摸了摸耳朵,裴长渊肉眼可见的满意,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两人出了城,却发现道上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城两旁守着一排守卫,像是黑面阎王,面无表情,百姓见了都绕道走。
沈琢好笑道:“这赵大人一来,岑县的守卫兵都多安排了一倍。”也太谨慎了。
“不是岑县。”裴长渊盯着守卫身上的红绸牌子,皱眉道,“是州卫所。”[]
县卫所的牌子是黑绸,州卫所才用的红绸。这些人显然是赵谋带来的,而且驿站周围还有一批,光是肉眼可见的,便已有几百人。
不过待几日,就算用得着出动州卫所,带这么多人也着实有些怪。这阵仗不像是巡察,倒像是…来抓什么人。
裴长渊收回目光,带着沈琢回村。等沈琢从屋里拿了东西出来,人又没影了。
“走这么急……”
沈琢呢喃两声,牵着牛往田埂里走。昨日下了一场春雨,田里吸着水,田土软塌易松,犁车一过便翻起一层。王香德在前面牵着牛,沈琢便跟在后头,不多时两人便出了一身汗。春天的太阳看着暖和,晒久了还是有些不舒服,沈琢微微敞开外衣,方才觉得凉快。
王香德回头看了一眼,笑话道:“沈老弟,你小心着凉!”
“就一会。”沈琢脖子和手都有些刺痛,但他却无心去管,只想着赶紧干完活。
两人合力将两家的田犁完,筋疲力尽的坐在田埂上休息。沈琢喝了一口水,微微喘着气道:“我以前看着别人犁田,觉得特别轻松,只需要赶着牛跑。”
“经验多的老手那肯定轻松,像你这种身板,还得再适应个几年。”王香德擦了下汗,“诶,你这胳膊受伤了呀?”
沈琢一看,才发现袖子上隐隐透出一点殷红,应该是今天做太多活,伤口又崩开了。他状若无事的拍了两下:“一点小伤。”
“你这小伤可得注意着点,别发炎了。前几日我去给曾公送药时,他那脚没及时上药,烂了好大一块。”
沈琢想起来这几日老爷子始终躺在椅子上,未曾下地,连鸡鸭都是余四娘去喂的,还以为是春困犯懒,却没想到是行动不便。
“这地等几天就能插苗子了,咱现在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王哥,我去曾公那一趟。”
“行,那我给你把牛牵回去。”
“谢谢王哥。”
沈琢在积水洼里洗了下手,目送王香德离开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约莫一刻钟,便到了曾宅。
“老爷子,你先用着这些药,若是不行,我给你开过别的。”
“哎呀,不用那么麻烦……”
院里传出几声交谈,沈琢推门进去,就见孙亦怀和曾公对坐在院子里,听见动静,两人同时朝他看来。
曾公最先出声:“呦,沈娃子,你不是去城里了?”
“别缩,我都看见了。”沈琢面无表情地坐下,看着曾公的脚,有些心疼。
那如干柴的脚如今已肿得像是充了气一般,爬满黑疮,有的还留着血水,一看就是曾公忍不住痒,自己挠破的。
“这,这不是找孙大夫来瞧了。”曾公心虚地摸了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