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将做好的东西放进木箱中,随后离开。
网笼仍旧冒着热气,灶下的红星提供热源温着锅上的食物。一个矮小的身影钻了进来,将酒酿端在手里吹了片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她吃完后,又端着另一碗酒酿上了楼,待房里面的人应声后方才推门而入。梳妆镜映出来人,余四娘换了件衣裳,梳齿顺着青丝摩挲。
“余姐姐。”阿烟把东西放在桌上。
“你吃了没?”
阿烟“嗯”了一声:“沈大哥留了两碗在锅里。”
余四娘一愣,嗤笑道:“他倒是心细,竟猜到你在我这。”她端起来尝了一口,桂花混着酒味,带着一丝清甜,唇齿留香。
半碗下肚,连指尖都是暖的。余四娘心里的火慢慢灭了下去,她又看着杵在一旁的阿烟:“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余姐姐我可没那么分不清。我既然留下你,必不会怪在你头上。”
阿烟没有说话,但眼里都是感激。余四娘笑了笑,当初这丫头从徐府出来,在城外游荡了好几日,不进城也不回家。若不是她外出碰见,恐怕在就饿死在墙脚之下。
张家的人…她想到这,秀眉微蹙,怪,张大娘怎么知道的?
另一头,车轱辘滚一圈,府衙大门边到了眼前。
“可算来了,真是又饿又困。”岑南顶着眼底的一片青**忙把饭摆上桌。
露天的衙门大院里,小吏围在一起囫囵地扒着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夜未眠的憔悴。
“别看了,长渊正眯着。”岑南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喝了一口汤,“你给他盛出来…几十年的卷宗,残缺的无名的堆了一大堆,看得眼睛都花了…对了,听说今日来福客栈有人闹事,怎么了?”
沈琢寥寥几语说了张大娘的事,岑南听完笑了两声,只调侃几句,它如今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管,便只派了小吏前去。
沈琢将饭菜端进屋,一眼就看见撑着脑袋在桌前睡着的人。
裴长渊眼底是一片淡淡的乌青,即使睡着了,眉心依旧拧着,像多年不化的冰川。他近距离瞧着,看着一拍密而长的睫毛,恶作剧似的伸出手去拨了两下。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握住,那眼皮掀了起来,露出藏在深处地那双略带警惕的眼睛。
“你做什么?”
裴长渊的声音仍旧染着浓浓的倦意,看了眼面前热气腾腾的菜肴,才回了,松手道:“抱歉。”
“快吃吧。”沈琢席地而坐,就近翻开一卷卷轴,密密麻麻的繁体字铺满帛书,看得他有些晕。
“你想帮忙?”
“不了,我晕字。”沈琢面无表情的盖上。
“腿伤如何?”
“多亏先生的药,已经快好了。”
“嗯,”裴长渊慢条斯理,丸子在瓷勺里滚了一圈,随后落入口中。
沈琢倏地想起,两日后便是元宵。本想问裴长渊回去吗,看了眼那些还未整理的卷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诶,长渊醒了?”岑南走进来,坐在对面的木桌后伸了个懒腰,“酒酿丸子我可馋了好些日子了,小沈可真是来的及时…说到这个,元宵你来吗?”
“我不知道,阮姨还在家。”
“咱们岑县虽说地方偏,可每年元宵街上却热闹得很,还有灯会。郦水河边放花灯,顺流而去,形成一片灯河盛景。小沈,你还记得灯会吗?”
沈琢摇摇头:“不记得。”不过听岑南这么一说,他还真想去看看。
“那一定得去看,错过了可要等一年…长渊你去么?你也没见过我们岑县的元宵吧?算了,看你这不眠不休的模样,想必对这些不感兴趣。小沈,到时候我给你找个人带着你。你…”
“谁说我不感兴趣?”裴长渊把碗叠起来,放进食盘里道,“我吃好了。”
岑南一愣,怔怔道:“那正好,你和小沈一起去看看。”
“真的吗,先生要和我一起?”
裴长渊抿了口热茶,想也不想的便拒绝道:“我不喜欢热闹。”
“好吧。”沈琢心里微微落空,“那我先走了。”
裴长渊正欲提笔,一个物件精准的落入他怀里,纸上晕开一滴墨来。他抬眼,便见着对面岑南随意的靠着,嘴角挂着笑:“你怎么这么无情地拒绝小沈?看他样子挺想去的,你这个做老师的怎么也不体谅下学生?这鬼东西又不是非要你来做。”
“我保证,你若多说一句,那这些便都是你做。”
岑南被噎了一句,忍不住道:“到底你是师兄,还是我是?!”
“不妨碍。”
“……”扔了吧,这师弟不能要了。
沈琢回了来福客栈一趟,锅里的碗已经空了,还被洗干净整齐地放着。余四娘仍旧在楼上没下来,他把碗筷放下,招呼客栈的伙计清洗后,自己便回了村。
第二日清早,他照例和李修去郦水河便摆摊。岑口码头基本竣工,岸边竖着系船柱,一条木桥建在水上,将商道和官道分割开来,各插了一面旗。
临近元宵,两边的摊贩也越来越多。因他们俩来得早,来往商户对沈琢两人较为熟悉,码头开放后,也越来越多的人往摊子上跑。原本一天的串串量,如今不到半天便卖完了。
两人将这半月来的收入分了分,商量过后,决定找木匠改进下摊子的大小。此地离京都江南等富庶之地甚远,但邻接西域,是边关往来的通商口。若是能做更多新鲜的东西,利润能提高一倍不止,这可是商机。
上元佳节到,满街灯笼高挂,一入夜便灯火摇曳,人声鼎沸。铺子前缀上花灯,行人围着猜谜,时不时传来一通拍手叫好的声音。小孩一手提灯一手拿着糖葫芦,跟在大人身后转悠。年轻的女人娇羞的挽着男人的手,捧一盏桃花灯,在烟火下照得双颊绯红。
一片热闹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