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该如何?”曾全反问。
张大娘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看向曾公道:“咱们村也挺看重厨艺的,要不然,让他做一次菜,让大家都来评评理。看看他的手艺配不配得上这百岁寿宴,要是配不上,这郭阮就是不敬长辈,怠慢宾客,坏了村里的规矩!”
“可这样……”曾全迟疑道。
“既然这是曾公的寿宴,那就全凭曾公做主。我们不必多费时间在此争辩,如何?”
“岑大人说得有理。”曾全转而对曾老爷子鞠躬作揖,“还请爷爷拿主意。”
曾公持着拐杖敲敲桌子腿:“让你们别搞这出,过去便过去,非要闹…还拉着我老头子跟你们闹,是嫌我活太长是吗?!”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曾全头低得更下。
“罢了罢了。”曾老爷子挥挥手,让曾全起身到一旁去,又看着沈琢问,“他们提的,你可愿意?”
“愿意。”
“那就这么办,下午不是村里人自家吃吗?让这孩子掌厨,给大家伙尝尝。”曾老爷子拄拐起身,慢吞吞的往里走,“我就不去了,闹心。”
“孙儿知道了。”曾全将曾老爷子扶进屋。
张大娘脸上挂着隐隐的笑意,离开时走路都带着风。
全村人都不待见傻子,她就不信大家还会尝他做的菜,为他说话?真是笑话。
沈琢扶起郭阮,后者在寒风中跪了几刻钟,目光迷离,意识模糊,撑着一口气听到结果后,当场昏了过去。
“阮姨!”
有好心的村民伸手探了探郭阮的额头,发现烫得很,不由道:“赶紧回去吧,受了风寒正发热呢。”
“多谢大娘!”岑南说着便要去背,被沈琢拦住,“我来吧。”
人多眼杂,这两天的事一茬接一茬,若今日再让岑南在大庭广众之下背郭阮,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好歹也算是亲侄子。
沈琢将郭阮放进屋内,岑南和裴长渊避嫌,便在堂屋里等着。
“你方才要是不拦着我,阮姐也不会跪这么久,也不会受风寒。”岑南低声懊恼道,眉目间尽是自责。
裴长渊将木炭稍烧红,又取了瓦罐壶放在架子上,添了些自己带的茶叶,随后才道:“他们对郭氏发难,本就不只是因为寿宴的事。”
“那是什么?”
“积怨已久,借机赶人。”
岑南皱眉:“阮姐在村子里待了十多年,怎么会突然就想赶人了?”
“可能是因为有了个好由头。”裴长渊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明白,既然已经十多年,为什么还对他们一家有如此大的敌意?”
“其实也不是大家…张大娘和阮姐十多年前便结下了梁子。”
“什么梁子?”沈琢从屋内出来,正巧听到岑南的话,便追问道。
岑南先是问了郭阮如何,随后方才继续道:“我也是上任时,见张大娘隔三差五没事找事,方才多留了个心眼,打听到十多年前,原本是张火——也就是张大娘的男人先看上了阮姐,张火家看不上你阮姐,就没说亲。”
沈琢怪:“不是说同姓同宗,你们这…咱们这不讲究这个?”最初的时候,他曾跟着师父去各地掌席,大部分落后的地区都会有这种说法。
“但比起这个来,他们更看不起你阮姐带着一个傻子…咳咳,当然,我不是说你…”岑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尴尬的笑了两声。
“没事。”沈琢不甚在意,他听完岑南说的话,大致猜到了些。想必是张火对阮姨还有些心思,不然张大娘也不会一直记恨着阮姨。
“沈大哥……”阿烟低头站在门外,将手里的药推门放在地上,随后掉头就跑。
“诶——”
岑南手疾眼快的抓住阿烟的篓子,沈琢随后跟来,哭笑不得:“你跑什么?”
“我…我没脸见你,沈大哥。”阿烟垂头道,“爹和娘做出那样的事,还对阮姨…我再没脸见你了。”
“你…你挨打了?”沈琢看着阿烟红肿的半边脸皱眉问道,“你爹娘打你了?”
阿烟捂着脸后退几步:“这药是治风寒的,一日一次,给阮姨煎了明日便能好。我我,我先回去了。”
“阿烟!”沈琢叫住她,“我们三个都不太会照顾人,你要不进来帮忙照顾一下你阮姨?”
“沈大哥……”
“大人的事和你无关…只是你以后和我来往,不要再被你爹娘发现了。”沈琢心里隐隐有些怒意,不管再重男轻女,不管大人之间再有什么龃龉,也不能对孩子动手。
他又道:“我现下要去祠堂,准备晚上的村宴,这里没人我不放心。”
“好,我一定将阮姨照顾好,我这就去煎药。”阿烟眼眶通红,急忙进屋。
沈琢进厨房,提了几颗冬笋,临走前又看着岑南。岑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示意他放心:“小姑娘在里面呢,不会有什么闲话的。我就在这待着,等阮姐好点我便走。”
“有劳岑大人。”沈琢拱手道谢。
外头风雪渐大,沈琢衣衫单薄,冻得手指发抖。不是他不想穿,实则家里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件冬衣。以往冬季郭阮不会让原身出门,在家有炭火作伴,这也就造成了他身上的衣服大多数比别人的要薄。
再者,家里说不上贫苦却也不算富裕,衣服虽厚却也不太保暖。他时不时哈口气,揉搓着双手,试图生热,却并无大用。
到祠堂就好了,那里有灶火,沈琢心想。不料他一个出,绊倒了石头,眼看便要往前摔,一只手突然揪住了他的后衣领,硬生生的将他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