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小姑娘意识似乎渐渐清明了些。
顾文堂将那如藤蔓般攀附着自己的一双手缓缓解开,在她面前弯下腰:“大夫一会儿要过来了,去换身衣裳。”
晏安宁眸光朦胧而氤氲,长睫眨了眨,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于是坐在美人榻上左顾右盼,找着招儿。
顾文堂敛眉,转身出去命徐启寻来了茶楼的女伙计。呓桦
女伙计一瞧,忙扶着晏安宁到屏风后头将湿衣裳一层层褪去,女孩儿姣好的身形在屏风上的倒影若隐若现。
顾文堂只是低头喝茶,并不去看。
那女伙计又扶了她到床榻上,轻声问了几句寻常穿的衣裳大小,便扭身出去了。
不多时,便为晏安宁带来一套新备的衣物。
屏风后便有了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晏安宁道了谢,那女伙计也只是恭敬地看了顾文堂一眼,便退下了。
没过多久,招儿便带着附近的大夫回来了。
隔着幔帐,大夫诊了快一盏茶的工夫,到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个安定气的方子。
临走前却对顾文堂道,不若去寺庙里拜一拜,兴许还能得用些。
顾文堂眉峰紧皱,送了大夫走,审视的目光便将招儿刺得坐立不安。
招儿只得将雷雨天与姑娘的身世的关联一一道出,急切道:“您不要信那怪力乱的老大夫的话,我家姑娘定然是心疾。”
顾文堂转了转手里的白玉扳指。
他是查过晏安宁,确实只是瞧她与南边那些人有没有关联,至于她家中的情况,倒是没有怎么关心过。
总归好不到哪儿去,否则也不用寄居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只是瞧这情形,倒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
此时,幔帐中突然传来虚弱无力的声音:“三叔,你还在吗?”
顾文堂大步走过去,将幔帐的一角用金钩钩起,在床侧坐下来,道:“在,什么事?”
眼前的女孩儿换了身葡萄紫的褙子,是民间小富人家常穿的那一种,直溜溜的几个蝙蝠盘扣将衣服系起。
她生得白,穿这样大红大紫的颜色也不显得土气,反倒更抓人眼球。此刻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柔软,更是添了一□□人的媚色。
或是经过了方才那一遭,比起先前的客气又戒备,望向他的眸光多了些依赖的情绪。
她坐起身来,明明是纤细的腰身,那原本看着正合身的褙子却一下子紧紧贴在了她身上,勾勒出动人心魄的曲线。
晏安宁拉住绯色官袍的袖口,隐隐还带着一层水雾的眸子含着哀求:“今日的事,烦请三叔不要告知旁人。谢姨娘她……最忌讳这些……”
顾文堂低垂着眸子,望着那张还有些苍白的脸。
那日还有些不愿与顾昀的婚事,如今,是又回心转意了么?开始担忧这些不着调的原因会影响她的婚事了?
小姑娘家家的,倒还真是善变。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按理说该是轻松愉悦的,毕竟也算是他一力促成的,但真听着这话,想起无意中撞见数次她与昀哥儿含情脉脉的场面,心里忽然觉得乏味得紧。
鲜少有迁就旁人的时候,顾文堂便没应,起身欲走。
那小丫头似乎有些着急,紧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便被他带得跌坐在地上。
顾文堂顿住脚,回身看她赤着一双雪白玉足跌在羊毛毯上,挑了挑眉:“你这像什么样子?”
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抓住他的手臂站起来,瞬时间,什么东西坠落在地弹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晏安宁怔了怔,低头去寻,胸口又传来蹦地一声。
两颗盘扣,竟然先后不堪重负地,一个绷开,一个掉落在地无处可寻。
顾文堂视线微凝,便见这女孩子的脸颊瞬间红透,局促不安地想飞速将那扣子扣好,只是一方面越慌越忙,一方面虽最终扣了好,半遮半掩之间,若隐若现的沟壑瞧上去却更为惊人。
他忽地眯起了眼睛,两只手指忽地扭住了她莹润滑腻的下巴,迫着她直视他的眼睛:“你方才不是告诉了店家衣衫的尺寸?”
一点疑心在他的瞳孔里放大,语气听起来像在审问。
晏安宁瞧起来羞赧又难堪,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许久没做新衣了,像是记岔了。”
失恃又寄人篱下的姑娘家,一年到头都没做几回新衣么?
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尤其是那处雪白绮丽风光,一天一个样也不足为。
顾文堂看了一眼那衣裳与她合契的腰线,松了手,思绪却没来由地转到方才她惊魂未定扑过来抱住他的腰,那难以形容的触觉。
从男人的视角里,此情此景有多么诱人与暧昧,眼前的女孩儿一无所知,她只是仓皇着自认为整理好了行头,便又拿那副哀求的眼望着他。
顾文堂深邃目光与她相碰,面色依旧平静:“太夫人的寿禧堂是一处风水宝地,又有佛像供着,你既日日要绣佛经,便搬过去住吧。”
晏安宁色讶然:“这……只怕扰了太夫人清净。”
他噙起嘴角,语气沉稳:“若路上遇风雨,婢女将你抬到太夫人跟前,怕是更吓坏了她老人家。”
她闻声嘟嘟囔囔的,像是很不愿意承认这与什么邪祟有关,但终究还是拗不过他,点头应了。
顾文堂沉默了片刻,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方才徐启给他送过来的玄色披风,从头到脚将她罩得严实,问:“快些回府去吧。这幅样子,还要继续去查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