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傍晚,她都会张罗一桌好菜等你回来,茶水点心也没少惦记,见我就问,啊你最近忙不忙,不忙了能不能回家去看看,她挺想同你说说话的。”
“苍天呐,我一个外人我都看不下去了。”高简不忍再说,良心一阵发痛,情绪激动地轻拍了下桌案,十分恳切地看着魏珩,叹了口气。
“大人啊,咱要是不喜欢人家姑娘,就早些把话说清楚吧,这样不清不楚地干耗着,吊着人家,实在是……”
许是听闻沈青棠的事情,魏珩略有了些动容,正垂着眼睫,若有所思,听到高简说话又只说了一半,不禁抬眼看向他,面露不悦地等起了下文,“嗯?”
惯爱混在风月里的高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把后半句说了完整:“实在是……有点儿混蛋了。”
魏珩的面色骤然一暗。
“哎哎哎,我就是这么一说,别动怒别动怒。”求生欲极强的高简连忙掩头自保。
但见魏珩面色放缓,似是真的有在考虑他的这番话后,高简也不禁放下手,看破不说破地笑了。
“大人啊,您在公事上的判断,我一向是佩服的。但感情这个事吧,它不是像案子那样,能一码一码分得清楚的。”高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煞有介事道,“它得看这里。”
魏珩微皱起眉看向他,似是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高简笑了笑,索性直言道:“其实我从沧州的时候就发现,您待那沈大夫同旁人不一样了,要不,您再仔细考虑一下?”
“嗐,旁的什么都别想,你就问这儿,”高简又热切地指了指胸口,积极劝导,“你想不想见沈大夫?”
魏珩色微顿。
高简:“见到沈大夫送东西来,一直记挂着你,你心里会欢喜么?”
魏珩倏地没了动作,似是陷入了什么思索,连视线也不禁渐渐飘散了开来。
高简趁势追问:“或者就算你知道,她因为等不到你,躲在院子里偷偷抹泪,也不会难过么?”
魏珩面色微变,当即抬眼看向他,积聚的视线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讶然和在意。
高简见状乐了,“哎呀,这不就得了,还纠结什么呀,你早承认你喜……”
“喜什么?”魏珩没好气地冷冷打断他,不过才片刻功夫,便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轻笑一声,戏谑道,“我看你是这锦衣卫做得不痛快了,想改道去民间做媒了?”
他的目光凌厉,直看得高简一阵发慌,心道哪有人变脸变得这么快的,面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额……这个、这个活儿还是要干的。”
魏珩也无意同他继续耍嘴皮,索性又兀自翻开了卷宗,“让你查的那个,停车在院子前面的人,查到了么?”
“哦,”高简才反应过来有这茬,“马上马上,就快摸清了。”
他拔腿正要起身,魏珩又出声叫住他,“相貌、品性、家世,以及父母的为人,一个不落。”
??
高简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他们大人比他还要像民间做媒的吧?
心里正起伏不平着,忽然,沧州的一段对话没来由地涌入脑海,高简一愣,忽然就明白自家大人的用意了。
对啊,他们家大人不是一直都想给那沈大夫说个好人家的么。
想想魏炳文的那张刻薄面孔,以及段鹏之的一些不雅轶事,高简心里也属实是很为难。
实在猜不明白,他们家大人是当真不喜欢,还是因为一些外在的人或物,不得已如此行事了。
“是。”高简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终是识相地领命告退。
提案署的大门被关上,脚步也渐行渐远。
魏珩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开,偌大的公堂内清寂一片,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唯有他纷乱不止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想见她么?
会因她而喜,因她而难过么?
魏珩没了主张,不经意看向桌角那油纸里包的枣糕时,沧州晚夜的灯火又如海浪涌进了他的脑海。
当时,贪食的女孩嘴边似乎也沾着枣泥屑,眼睛亮晶晶的,巧笑灵动,直指着他怀里的蜜饯道:“子钰,我想吃那个。”
然后便不由分说地一口咬走了他手里的蜜杏,娇软的双唇擦过指节,留下了经久都难以抹去的热印。
魏珩的心不经意轻颤了下,他抬手微抚胸口,一些不可否认的事实,也像这纷乱不止的心跳一样,叫嚣着真实的存在,令人不能再视而不见。
比如,这几日的辗转难眠,这几日的不时记挂。
还有如今,想去见她过得怎么样,是否当真躲在角落哭泣的真实冲动。
魏珩禁不住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魔怔了,不然怎会因高简随口乱说的几句话,便如此心不宁。
他思忖了许久,终是一把合上卷宗,起身出了大门。
北镇抚司距离东院其实尚有一定距离,但魏珩今日走去,却好像格外的近,不消片刻,便来至了拐角。
一路上,他脑海都空落落的,没有案子,没有其他。
只有见了她该如何开口、对先前那些态度该作何解释,以及若真有些漫无边际的可能性,他又该作何筹谋等一些盘算。
可这些盘算还未被深入思考,便被不远处的一阵欢笑声给冲散了。
“真的啊?”女孩带笑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是啊,刚收到消息,说明日就回来了,就是在路途上染了些火邪,那我清早过来接你,正好也去抓些药,采买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