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坐在了椅上,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姚晚棠狠狠瞪了他一眼,发现他毫无动静,瞬间卸了气,浓重的悲哀蔓延在心上,荒野上寸草不生,干涩地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一颗心也被人扒开来反复碾踩,真心在不爱的人那里便是草芥,随意扔掉也不会有半分的介怀。
她的骄傲被人踩在脚底下,世家贵族的脸面被撕个粉碎,如今的她就剩一个空壳,空荡荡的身躯困不下游走的灵魂。
想起裴晋北看到了星楚晕倒那一刻的面色变化,她才知往日他有多假,每一分关切都精准算好,让她以为都是自己的错,让她愧疚,让她责怪自己,何其可悲。
姚晚棠缩在了床的一角,抱紧了自己的腿,眼尾很快红了,拼命压抑着的泪水挤压着眼眶,鼻尖酸疼难耐,舌尖泛着厚重的苦涩,比往日为了有孕吃得药还要苦,忽而想起了自己无缘的孩子,一滴晶莹的泪水啪嗒掉落,如有千金重。
接着传来了小声的啜泣,哭得裴晋北一阵心烦意乱,他睁开了眼睛,不耐地看向了姚晚棠,但又想到了什么,缓缓叹了一口气,“晚棠,别哭了。”
“要你管!你滚一边去吧!”
姚晚棠一把抹掉眼泪,恶狠狠的哭腔沙哑着,像是挥舞着自己拳头的小兽,脆弱而敏感。
哭什么,为着这样的人不值得,就像星楚说的,当这个齐王妃,真是晦气得很,亏得她往日还当个宝,真是恶心。
“嘎吱。”门被推开,赵嬷嬷走了进来,“王爷王妃,大夫来了。”
苏大夫是最近在外头新请来的府医,先前的府医明大夫早就携着家眷不知逃到了何方。而裴晋北也是刚回京都没多久,府上的事也料理,只是知晓换了一个大夫。
天青色的帷幔委委垂下,姚晚棠将缪星楚的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皓腕。
老眼昏花的苏大夫摸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隔着一层白色锦帕,搭上了缪星楚的脉。
片刻,他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色,连忙起身拱手相贺,“恭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霎时间,整个屋子都空气都凝固住了,这般诡异的安静让苏大夫心头一顿,莫不是诊错了脉了不成,可他行医多年,不至于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
刚想着是不是要再探一下脉,忽然看到了床帐里面王妃正坐着,一幅呆愣的模样,一动不动。
这下轮到苏大夫被吓到了,这这这王妃坐着,那他刚刚在替谁诊脉?
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里,他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坐着的裴晋北,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裴晋北拿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手指都僵硬了,忽而用力,茶杯就这样碎成了一地的残渣,指缝被划出了血痕,可他浑然未觉,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股戾气围绕在他周身。
“再探!”
被吓得浑身哆嗦,苏大夫猛地回过身去,吞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颤巍巍地伸手再去探脉。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刚刚那探出喜脉的惊喜,本以为可以拿赏钱了,谁知道这王爷王妃的是这样的表情。
这床上的女子会是谁?能出现在王府主屋,又让王妃这般的关切……苏大夫赶忙打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眼下还是赶紧再探一次脉,今天看来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再探一次脉还是喜脉,苏大夫斟酌了许久,一张脸皱在了一起。
“如何?”这回是姚晚棠先问出的声,她满脸着急。
苏大夫拱手,声音小了些,“回禀王妃,这位夫人是喜脉。”
说完立刻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早就楞在一旁的赵嬷嬷活像见了鬼一般,满心满眼的她听到了什么,缪大夫有了身孕,这是谁的孩子?
本心酸地以为那是王爷的孩子,哪知王爷那一副狠厉的情,哪里像是有了子嗣的喜悦。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啊。
这一大清早王妃王爷就一同归来,还带了缪星楚同来,联想起近日发生的一切,她忽然背脊一僵,背后浸湿了冷汗。
姚晚棠定住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警惕地下床,堵在了床边,冷冷看着失魂落魄又低沉阴郁的裴晋北。
接着她听到一句话,一时间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头皮上蹿出寒凉的气,冷战从脚底传到剧烈跳动的心脏。
“苏大夫,去煎一碗堕胎药来。”
清晰而冷漠的一句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你敢!”
第4章 将这堕胎药送给陛下看看
掷地有声的一句让裴晋北抬眸看了姚晚棠一眼, 而后扶着额捏了捏酸痛的太阳穴,心头的火越烧越旺盛,那份深刻的嫉妒和怒火几乎要将他吞没。
“苏大夫,听不懂本王说话吗?”这一回他森冷的目光扫向了一旁颤颤巍巍的苏大夫。
苏大夫浑身一抖, 打了一个激灵, 先是同裴晋北冷厉的眼对上, 而后又看了面色发白的姚晚棠一眼,手心里都全是汗水, 脚也止不住地哆嗦。
“是…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大夫背着药箱,一咬牙, 皱着一张老脸缓慢朝门那边走了出去, 一颗心直跳, 那种悬空的感觉让他更加恐惧。
这到底是何人,竟然惹得王爷和王妃起这般的争执, 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踏出门的那一刻还险些摔倒, 一个踉跄,这把老骨头就要跌在这了。
空气凝固胶着, 像是化不开的浓稠,仿佛存在着一股力, 在里头拉锯着, 谁都不让谁,这个时候一颗火星就可以点燃此处。
姚晚棠刚刚太过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同裴晋北对峙, 现在她冷静了下来, 缓缓坐了下来, 拨开质地细密柔软的纱帐,帮昏睡着的缪星楚掖了掖被子,还拿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冒着汗的额头。
“又是那一句不被期待的孩子不该出生?”姚晚棠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让人明明白白地听清楚。
“你搞清楚,这不是你的孩子,你没有权力选择他的出生或死亡,他也不该符合你的期待,裴晋北你以为你是谁?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般的胡搅蛮缠,连星楚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要硬凑上去。”
一字一句如锋利的刀锋,插进裴晋北的心脏,汩汩的鲜血喷涌而出,几欲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那种痛是一种隐秘的痛,却刻骨铭心,慢慢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皮肉上都留下了痕迹,骨髓深处有什么在发烂,细密的痛楚渐渐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