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里的笃定让人恨得牙根痒。
沈镜安这几日气得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拿过一旁的鞭子抽了过去,破空凌厉的鞭声打在他身上,他像是毫无痛觉一般。
“都问了你几日了,像是把哑巴一样半个字都不说,现在开始呛人了?”
说起这个沈镜安就更火大了,再怎么关下去,也不是个事情,齐王府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连老鼠洞头翻遍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京城里里外外都封锁了起来,严加看管,出入禁严,已然是插翅难飞。
如今还没寻到半点人的影子,怕是早早送出了城,四通八达,兵将连夜把关探寻,按理来说不应该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事实就是,怎么一个大活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
怪的是,裴晋北就明明晃晃地呆在了齐王府,一身凛然,似是知道有进宫怎么一遭,坦坦荡荡地跟着姚明辉入了宫。
一幅不怕死的模样,五日了都没透露出半点有用的话来。
裴怀度森冷的寒光落到了裴晋北的身上,手上拿着一方白帕在擦着手,指骨匀称,修长如玉。
“子期,你想做什么?”
背脊挺直,就算是被绑着他也不折脊骨,染了血的眉峰抬起,他冷笑,“臣弟知是争不过皇兄,不如就把那女人杀了,省的闹出君夺臣妻的街谈巷议来。”
目光凌冽,裴怀度手指微停,声音散漫,“你不会。”
“陛下真的了解臣弟吗?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杀了不足为惜。只是我无故被关在宫中五日,已然是议论四起。”
他话里的冷血和残忍丝毫不像是对缪星楚有本分怜惜的样子,倒像是泄愤,一腔的愤懑不平,在字里行间显现。
“朕杀你有千万种理由,为何不动你你自己知晓。”
忽然裴晋北爆出一阵大笑,狂悖的样子面目狰狞,连带血痕都不忍直视。
“臣弟还剩什么?辛辛苦苦开辟边境通商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所爱之人投入别人的怀抱。母族衰落,母亲被软禁。如今来看,臣弟是一无所有啊。”
他忽然凑前,目光冷凝,“让我眼睁睁看着星楚成为皇后,不如山高水长,黄泉相见。”
这时沈镜安才知道如此疯癫的裴晋北竟已经不怕死了,他属实是没有想到他会剑走偏锋,只身入宫,倒如雾里看花,让人看不透,摸不清了。
“放他回去。”裴怀度眼带着明显的嫌恶,冷幽的目光如浸寒潭。
侍卫领着太医走进来,目不斜视,只恭恭敬敬地替人解绑疗伤。
等走出了门,沈镜安一直憋着的话再也忍不住了,倒豆子一样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放他回去?”
“他不会说的,放他回去吧。这烂七八糟的事情,该有个了断了。”
裴怀度垂下眸,面容冷峻,“他之罪桩桩件件都还没算,此次嘉润出事也有他的手笔在。姚二的死因也和他脱不开干系。”
“症结在楚楚这里,还夹杂了一个齐王妃。他不会动楚楚。”
为了泄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裴怀度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要寻到楚楚,他对裴晋北的死活不感兴趣。五日了他的人寻不到楚楚,怕是所藏之处极为隐秘。
这一切需要一个契机破局,留着一个裴晋北在宫中没有任何用处,只为惹人非议。
况且这几日,姚晚棠可不是坐以待毙,她那头的动静也不小。
“裴晋北这是发什么疯,整这一出。”外头有些冷,沈镜安拢了拢衣裳,“要是真的有那么深情,当初就应该不要娶姚晚棠,现在朝三暮四,还想左拥右抱不成,作茧自缚!”
“我看他也不想是拎不清的人,现在意难平了,来寻人了……”
还想说什么,谁知看到了裴怀度不悦的情,看向的目光格外寒冷,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挠了挠了头,“我这不是说如果吗?要是有裴晋北没娶姚晚棠,你还遇不到星楚,怕是逢年过节,人家夫妻携手觐见。”
像是想到了很遥远时候的做的一个梦,梦中楚楚和裴晋北携手入宫赴宴,两人眼里都藏着恩爱,遥遥相望,他坐于高台之上,冷眼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相谈甚欢,那一刻刺眼极了。
思及此,裴怀度眉眼覆霜雪,凝着化不开的冷沉和阴郁。
“你话真多。”说话这一话之后裴怀度拂袖大步离去,太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五日来他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有时候一两个时辰了就要问一下来人的结果。
加之近来朝野不平,边境用兵本就伤国本,边防扰乱,宋嘉润生死未卜,又为着他让裴晋北在宫中五日而惹来非议。
沈镜安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呀,莫不是好事多磨?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沉黑的云压下,好不容易才放晴的天又阴了下去,一如这几日众人的心情,总是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霾之中,接连的阴雨添了几分烦躁不安。
***
时隔五日却像是恍若隔世,再回到齐王府的裴晋北站在书房外面,他一身光鲜亮丽,锦衣华服,殊不知这衣袍下满是血痕和累累的伤疤,一条一条提醒着他过去的五日不是一场梦。
他看上去还是那般清朗雅俊,步子走过汉白玉石阶,身挺如松,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嘴角挂着他惯常的笑,却不达眼底。
等坐在了书房内,暮色已晚,斜晖透光窗台打照进光来,镀金色侵染上他的衣袍,薄霜一点点爬上衣角,触手寒凉。
屋内没有点一盏灯,静得好像不似人境,幽森的风裹挟着秋雨吹进来,吹乱他凌乱的鬓角和浸没凉水的心。
整个王府外头都是兵士看守,整座齐王府就如同一个囚牢一般,不见天日。
像是过了许久,裴晋北撑着额的手放了下来,眼眸微眯起,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霍然起身,推开了书房门,看了眼黑沉沉的天。
接着快步朝着王府主屋走去。
赵嬷嬷正在屋外来回踱步着急,面露难色,用过午膳后王妃娘娘就不见了人影,带着几个人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也没留下什么话,只记得她先是见了什么人,得知了什么消息,然后就走了。
如今天已经黑了,还是没见到她的影子,真让人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