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灼热的日头烤着大地,地表变得干燥, 也让人生出了几分心烦气躁。
严嬷嬷这几日正在忙着安抚普宁观众人,重新分配的住所, 进行大面积的清理和修整, 眼下她正在指挥着丫鬟护卫忙活。
怀里抱着珠珠,她满头大汗,苍老的面容上皱纹遍布, 端肃着一张脸。
珠珠头上扎着可爱的小辫辫, 拿手给严嬷嬷扇着风, 力道小,聊胜于无,一向严肃着一张脸的严嬷嬷笑了笑。
“严嬷嬷,给你扇扇风,让你也凉快凉快。”珠珠歪着脑袋,圆圆的杏眼水灵灵的,娇憨可爱,还拿随手携带的手帕给她擦汗。
笑得乐呵呵的,严嬷嬷揉了揉她两个小巧的辫子,“嬷嬷知道珠珠乖。今日有没有去见你娘和孙姨?”
“见了见了,她们让我出来玩呢。从前不让我踏出紫竹院,现在好了,可以到处玩啦!”珠珠笑开了花,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我没有看到姐姐,姐姐去哪里了呀?”珠珠有些疑惑地问道。
严嬷嬷眸光略深,知晓珠珠口中所说的是缪星楚,不过这不是她可以插手过问的事情了,也就简单哄了两句就过去了,珠珠心思简单,也没多想。
从那一日的蛛丝马迹和后续普宁观的事情中窥探,这位周夫人背后的势力不简单,错综复杂,还是别去过问了,总归这小庙装不下这一尊大佛。
还有一件事情让她很疑惑,原本西夏公主深得圣心,是嚣张不将人放在眼里的主,可纪凡案之后颇为沦落,侍卫看守不准进出半步,俨然一副被幽禁的样子。
严嬷嬷心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连额间的沾到眼睫上晃了眼都是后知后觉。
“嬷嬷!你看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珠珠揉了揉眼睛,“又没了。”
严嬷嬷皱下眉头,抬眼看向了四四方方的庭院,没有半分人影的踪迹,唯有一只飞鸟略过,她也没当回事,只道是珠珠看错。
就顺着珠珠望着的望向看去,人影在飞檐上脚步迅速。
小径深处花草惊动,人影蹿过,一袭黑衣动作利落,擦着墙边飞过。突然,他躲避在一处一动不动、侧耳听着。
“你说那柴房的嬷嬷怎么还不处置,犯下如此重罪,早就该受到惩处。”
“她可是纪凡手下最为得力的管事嬷嬷,平日里都是纪凡指示她做的那些勾当。现在纪凡死了,知道最多事情的就是她了,想要死,哪有那么容易。总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吐出来才行。你没看她已经被审了好几次了吗?”
“怎么不送到该审的地方审?”那姑娘手上端着盘子,有些不解。
刚刚一旁回话的姑娘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凑近了小声说道:“我听说啊,是跟雪霁居周夫人有关,这才留到了这审。”
端着盘子的手一不稳,险些摔倒,她差点就犯错了,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
“快走吧,等等要被骂了。”
“不觉得这里怪怪的吗?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
“瞎说什么,赶紧走!”
见两人走远了,裴晋北才现了身,蒙着黑布的脸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来。
周夫人?他心下一动,无论如何,都先去看看,不要放过一点线索。
连墙摸屋一路往柴房去,裴晋北远远看过去,门口有护卫看守着,眉心微顿,他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刚刚一路走来时护卫的换岗时间,当下就决定放倒两人。
一两颗石子破空飞来,直打在了后颈的穴位上,门口的侍卫应声而倒地,他也没从正门进入,一路到了后门,劈开了锁从这里进去。
一走进去,浓重的血腥味和尿骚味直冲人的天灵穴,鼻尖微动,裴晋北顿了下脚步,有些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小心试探着周围的一切。
“我错了,放了我,我什么都说……”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一处传来,裴晋北眉眼一扫,横了过去,锋利的目光打在了那坨巨大的肉上,伤痕遍布着,肥硕的身子占据了巨大的空间,粗布麻衣破旧,白花花的肉上血迹斑斑。
闭目细听这屋内没有第三个的声响,裴晋北以无声的脚步挪到了那管事嬷嬷的面前。
剑锋雪白刷得一下照出了那人惨白的一张脸,“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嬷嬷也是被审怕了,也不管来人是谁,一身黑衣就怕是来杀她的,吓得倒豆子似的一句接一句,“我说,我都说……那周夫人是我绑的,也是我送去的威武将军府,可后来她逃走了,损了我不少人,那时候情况紧急,观主又没有踪影,我得知事情败露就先跑回了普宁观。”
大喘着气,她瘫坐在地,头发丝凌乱不成样子,遮着脸看不出她的表情来,可依稀能从她的声音里的颤动听出她的惧怕。
她忽而大哭,泪大淌,粗肥的身子滚肉,“可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老奴是财迷心窍了,那天杀的西夏公主非要让我去绑了周夫人,我也是听吩咐行事啊。求求这位爷,别杀我。”
管事嬷嬷本想跪地求饶,可手绑在柱子上不得动弹,还要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便痛呼出声。
“周夫人是谁?”剑锋向上,搭在了那嬷嬷的脖颈上,又隔了一段距离,像是怕碰见什么脏东西一样,可这也足够震慑她了。
“就是…雪霁居的缪星楚。”她眼睛瞪直了,哆哆嗦嗦的。
裴晋北一听到缪星楚的名字便知道自己找的地方没有错,回想起这嬷嬷说的几句,他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他的星楚,在这里便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威武将军府的事震惊了朝野,圣上下令严查,他自然是知晓里头的勾当,那时只觉得这事腌臜,没有连累自己的势力也就不去理会。可如今听闻星楚也牵扯其中,他恨不得将整个威武将军府都杀尽。
剑一翻直对着那嬷嬷的眼睛,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她万般惊恐的情,“西夏公主在哪里?”
嬷嬷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字捡两个字,“积…翠阁。”
冷哼一声,裴晋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嬷嬷,怒气上涌,心火燎原,烧得皮肉滚烫,这狗奴才应该被千刀万剐。
可理智战胜了愤怒的感情,若此时杀这狗奴才,势必会惊扰到外头的人,他还不想打草惊蛇。
眸光一凛,一颗石子打晕了她,歪着头舌头含血,他的剑光凌厉翻转,刷刷的几声割开皮肉,将原本就伤痕遍布的身体割得更深了,死猪肉般的身子添了更深的纹路。
不再去理会柴房内的人,裴晋北思及来时的路,在脑子里推演了一遍经过的院落,在东南院子处找到了雪霁居。
隔着墙,裴晋北站在了雪霁居的附近,一个心剧烈地跳动着,热血在血管里翻涌,他喉咙泛起了热意。
这里面住着星楚吗?三年未见,只有音书往来,她字里行间依旧洒脱,好似有没有他日子都照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