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低下了头,“王妃娘娘把派去了御医都挡在门外了。平日里闭门不出,听说是抑郁至极。”
淑太妃一拍桌子,茶盏抖动了几分,胸膛剧烈起伏,怒容未消,“抑郁至极?我看干脆就自请下堂,省的拖累子期没个一儿半女。”
此时,外头有丫鬟进来禀报说齐王来了。
听到这话,淑太妃连忙站起身来,“快请进来。”
跨过了门槛,裴晋北端正行礼,“见过母妃。”
淑太妃上前去看着这多日的不见的儿子,刚刚的怒火全淹没,担忧和喜悦交加,摸上了他的眉梢,藏不住的关切,“你看你都瘦了,子期。”
屋漏偏逢连阴雨,颜家出事,儿子也出了大事,先是受颜家影响朝堂之上当众被驳斥,后又因牵涉进边境通商事宜而兵围王府,而王妃小产的事想必对他打击颇大。
裴晋北将淑太妃扶到座椅上请她坐下,面容有些严肃。
见他不说话面色不佳,以为他是因为姚晚棠这般情态,淑太妃安慰道:“王妃怎么样了,你别灰心,孩子还会有的。”
裴晋北抬起头来,向来端正清和,温和儒雅的他破天荒的有些颓唐,眼圈里带着彻夜未眠的红血丝,眼底乌青显得冷厉。
正打算再劝慰两句的淑太妃却被他下一句生生噎住,“母妃,你是不是带走了星楚?”
淑太妃下意识地手指在衣裳上划过,面色有一瞬的凝固,但很快恢复过来,“什么星楚?”
可裴晋北一直紧盯着她的全部反映,他眉峰冷肃,“雁门关,缪星楚。”
他简单的六个字,仿佛有千斤重,重重压在了淑太妃的心上。
“莫不是你在边关养的红颜知己,若是不见了,合该自己去寻,来找母妃作甚?再说了,我竟不知你在外头养了人,那该早早接回来,你这个年纪,连个孩子都没有,让母妃操碎了心。”
裴晋北霍然起身,面色不虞,他冷着一张脸,手握紧拳头隐而不发。
“我人都寻不到何谈接回来?母妃,我知道你都知道。现在儿子只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淑太妃气极,横眉冷对,既然能找到她身上,看来是知道了是她带走了缪星楚。如今来问她在哪里,估计是不知道缪星楚的下落。
“我若不是查到了她下落,怎么会知道我的好儿子在背后瞒了我怎么大的事情。子期,你是不是糊涂了,明知道你的婚事至关重要,你还在边关娶了个孤女。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当年是母妃偏要我娶姚晚棠。我是迫不得已。”
听到这话的淑太妃半眯眼眸,嘴角勾起了冰冷的弧度,“迫不得已?大抵天下男子都有那句迫不得已,若真有所爱,何必言之凿凿,不过是左拥右抱的借口罢了!”
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是这般,天下薄幸郎都是一副面孔,当年入宫前说要娶她的人,转眼另娶,只道一句迫不得已便抹去了全部的恩爱情意,何其可笑。深宫几十载,她早就不再相信这些鬼话。
“母妃,儿子现在只想知道星楚在哪里。”
“找到她有何用?你已另娶,红妆十里迎了新妇入门。你找到她之后又能怎么样呢?让她做妾吗?她那般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
连日来的思索和烦闷都齐齐涌上的心头,此时面对淑太妃避而不谈,裴晋北面上浮上了些许的不耐烦。
“母妃,纪凡是普宁观观主,她同你有关联,星楚是不是在普宁观?”
淑太妃深深看他一眼,眼底尽是失望,“子期,你有想过如何同姚家交代,王妃刚刚小产,这个时候领人回去是在扎她的心。”
得到了答复后的裴晋北礼数周全地行了个礼,“儿子自有分寸,就不牢母妃担忧了,儿子告退了,母亲早些安歇。”
他甩袖大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淑太妃陡然放大了声音,气得面红耳赤,“你去有什么用?我早给她下了剧毒,她命不久矣。你若是寻到她,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藏着,别带出去惹人猜忌。”
裴晋北的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来,看向了坐着气得不轻的淑太妃,“母妃,解药呢?”
“没有!”淑太妃冷冷丢下两个字。
裴晋北目光灼灼,紧盯着淑太妃,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母妃何必骗你,这药我没有解药,要生要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裴晋北紧咬着牙关,握拳的手骨骼响动,眉骨深皱,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大步走去。
“你听到母妃说的话了吗?”淑太妃起身,望着裴晋北远去的背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八个字仿佛是从牙关中泄出来的,字字有力如刀锋。
殿内空荡荡的,沉寂在其中如死水,只余风声呜咽。
淑太妃缓缓坐了下来,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光影打照下,她的脸格外的苍老,刚刚那一动气,更是老态毕现。
苏嬷嬷一脸担忧地上前,“太妃。”
“去,现在就去,看看人在不在里面。若是在,找机会杀了。”
“可王爷……”
“他对那女子看来是动了真情。男人便是如此,可以一面宠爱着这个,心里还能藏着那个。我就说总觉得他和姚晚棠的相处有异样,深情久了,都成了脸上一层皮了。缪星楚迟早是个祸患,我不能看到他自毁前程。”
淑太妃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今日这一遭属实是没有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齐王府主屋。
姚晚棠躺在美人榻上休憩片刻,她眉眼染上忧愁,连在睡梦中都不得安生。
梦里混沌一片,昏昏暗暗中,她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带着凤冠霞帔的自己,笑语盈盈,满怀着对以后生活的期许。
早就听说了齐王裴晋北俊秀朗,丰俊逸,君子之风,一贯待人严格的父亲也对他赞誉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