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想着今天是采购日,便拿着手机在茶水间跟他打电话说,“那我去超市买点水果,等你晚上回来做饭,我下午在公司吃了点儿蛋糕垫了垫。”
“行,饿了就吃点儿,我尽早回来。”
阮念下班就打卡走了,梁西闻出差是提前告诉过她的,所以也专门让时霖接她送她。
阮念去超市的时候,时霖不太好意思跟着,“太太,我在出口那边儿等着您。”
“行,我一会就出来。”
要购买的蔬菜和水果,梁西闻给她列了单子,阮念就循着去找,都放进推车里。
她站在水果区思考买草莓还是哈密瓜的时候,一道略有耳熟的声音响起来,“念念呀?”
阮念拎着一盒草莓抬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以前家属院里的邻居阿姨,她老公也是驻外,以前没搬出来的时候每天都碰见,挺热情的大姨。
“苏姨,您也来买菜啊?”
“可不是嘛,我来逛逛,一会儿子来接我,”苏姨一唠,就顺着问她,“买这么多菜和肉,去看你妈呀?”
“啊?”阮念一愣,家属院其实没什么特别多的隐私,都是一个单位的,总归都能聊几句,知道谁家亲属上哪儿了,谁家亲属升职了。
“你去医院看你妈呀?”苏姨还以为是超市吵闹阮念没听清,于是又大了点儿声音重复一遍。
阮念没反应过来,苏姨就瞧出端倪了,“哎呦呵,你妈是没告诉你啊?燕京人民医院呢,你要是有空去看看,你妈这人好强好这份上了呢,自己亲闺女都不说……”
苏姨儿子来了电话,于是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阮念站在水果区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她找了个僻静处,给阮文林打了个电话,她没直接问,就问了一句我妈联系你了没。
阮文林有点莫名其妙,“没呢,我和你妈上回见面儿不是你结婚么,你结完婚你妈不是就坐飞机出去了嘛。”
得。
阮文林也不知情。
阮念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她没直接给季霜打电话,而是找到了季霜的助理,季霜毕竟职业特殊,有时候不一定能立刻联系上,总是得找助理约一下时间。
季霜的助理是个挺麻利的男生,叫王瑞,其实也毕业几年了,就是跟在季霜身边继续锻炼积攒经验,做事情特别利落,阮念打了第一通没接,于是又打了第二通。
第二通仍然没接,阮念其实心里就猜到什么了,季霜的助理从来都是24小时待机绝不会错漏消息,这会不接听,多半儿是季霜的意思。
于是阮念又打了第三通——
她心里有种无端的紧张,好像心脏都被揪紧,她要承认,在苏姨说医院的时候,阮念当时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
季霜再怎么严苛,也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妈妈。
婚礼前的那番话,阮念当时没太有很大的感触,然而堵在心口的那些磐石,好像在随着时光移开了分毫。
终归结底,季霜都是她妈。
索性这第三通终于接了。
“王助,”阮念吸了口气说,“我妈在医院?”
王瑞瞧了一眼在病床上坐着的季霜,得到了授意,才终于开口,“对,季女士在燕京人民医院第三住院部,楼04床。”
阮念给时霖打了个电话,让时霖去结账,然后把东西送回西郊。
时霖犹疑,“太太您要出去吗?要不我送您?这个点儿快燕京晚高峰了。”
阮念拎着包摇头,“你先去吧,超市外面有个地铁站,我坐地铁过去,我一会给梁西闻发消息。”
“诶好。”时霖应允。
阮念小跑着去找出口,超市外面就有个不小的地铁站,这个站点儿不是个热门站点,人不多,人民医院距此也就三站地铁。
阮念很快上去,当时坐在哐当哐当的地铁里,她确实脑袋空白了一瞬。
她脑子里面有点乱——
季霜这回去的国家并不算安定,直至现在新闻时事都有报道,说那里风气也差,上个月才爆发了国际新闻。
可谓是动荡。
阮念忽而有点惊恐,生怕是季霜在遥远的国家出了什么意外,平心而论,阮念的生活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任何大的波澜。
与那时总怪季霜管她相比,好像她那时的经历都算不上什么波澜。
阮念赶到了医院,强迫着自己别乱想,她循着找到了位置,然后先去了护士站,她张望了一会,才有个护士拿着巡房表过来。
“诶你好,我请麻烦问一下,04的病人怎么了?”阮念怕人家不说,就补了一句,“我是她女儿。”
“哦,是有个乳腺肿瘤,住院几天了,就昨天才做了手术切除了,你是患者女儿啊,你看着点儿你妈啊,这年纪了怎么还不听话老忙着工作,检查的时候不少基础病呢,全都是生活不规律压力大造成的,去年就说要切了拖到今年才来,得亏不是恶性……”
阮念一时竟然无言,只得跟护士道谢,这个点儿走廊上不少人,也算是饭点了,家属都买了吃的上来。
阮念脚步很慢,走到了病房前,竟然迟疑了一会,她抬眸从门上的玻璃那儿看进去,这是个单人间,带个很小的洗手间和小阳台。
季霜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上,脸色是她前所未见过的差,是一种病态的差和苍白,以往总是整洁的短发也有点儿乱了,季霜以前总是黑发,看起来很有精气和气质,是个外柔内刚的外交官。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季霜。
原来耳边有些白发。
原来眼角也有点皱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