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海之上, 一个白衣仙人乘青鸾朝舟月和朔风远远迎来。
“小鸾!”绯绯忍不住喊道。
那只青鸾配合地啼鸣一声, 它仰起头。
白衣仙人摸了摸它头顶上青翠的翎羽,他的手修长有力,虎口处有薄薄的茧,这是因为常年用剑才形成的。
他向舟月露出一个微笑,虽然看上去已人到中年,但依然面容清俊,双眼有。
“月月。”
这个人真的是师父,这熟悉的气息绝不会错。
舟月的声音颤抖,她的语气甚至有些哽咽,“师父!”
泪意几乎快要夺眶而出,她立刻从绯绯背上起身,一下如归巢的鸟儿般伸开双臂扑进凌雪剑尊的怀抱。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师父了,久到她以为现在眼前的一切只是妄想。
但凌雪剑尊的怀抱温暖又熟悉。
他是真实的。
他像从前一样拍拍舟月的后背,温声道,“月月,师父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作废。”
凌雪剑尊的话有着不容忽视的笃定,他永远是这样坦荡从容的一个人。
舟月忽而想到什么,她扯扯凌雪剑尊的雪白衣袖,示意他看向朔风,“师父,他是朔风!也是——”
凌雪剑尊突然打断她的话,他向朔风道,“孩子,你过来。”
舟月注意到,凌雪剑尊的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他的情隐隐有些局促不安。
这在凌雪剑尊脸上也是少有的情绪,他好像因那些作为凌季山时的记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朔风。
两个明明曾经还是父子的人,如今面对面,却仿佛是陌生人。
最后,朔风抱拳,他抬起平静的眼,注视这个和他父亲凌季山有一样面容的仙人,说道,“剑尊大人。”
这就是问好了,也应当就是朔风对他和凌雪剑尊之间关系最后的论定了。
舟月哑然,和凌雪剑尊师徒相伴多年,师父这个表情,好像是有点气闷、有点无奈。
她甚至还看到了点委屈。
略略思索,凡间的这段记忆对师父来说,同样也是不可磨灭的记忆吧。
凌雪剑尊情的异样很快消失,他平静道,“你就是朔风啊。我知道了,随我来吧。”
他冷淡转身。
朔风低下头,松松再次振翅,和绯绯一同跟上青鸾。
三只灵鸟向云层下方探身,一座清幽小峰浮现在视野之内。
这是凌雪剑尊的洞府——藏剑峰。
但凌雪剑尊驱动青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越过藏剑峰,他们在一座毗邻的峰顶缓缓降落,凌雪剑尊又让青鸾带着绯绯和松松飞远。
这座小峰更矮,不像藏剑峰遍植竹林,反而在最开阔处凿了一方池塘,池水清澈,碧色荷叶掩映亭亭玉立的荷花,很是宜人的风景。
但小峰还是有一股寥落之气,连洒扫的弟子也没有。
这里原先是清荷仙子的洞府,而清荷仙子在凌雪剑尊入轮回后不久就陨落羽化了。
荷塘边原来的石亭边,有一座小小的衣冠坟冢。
舟月的眼睛不禁发酸,这座坟还是她亲手给清荷仙子立的。
凌雪剑尊沉默地站在这座坟前,他伸出衣袖,一寸寸擦拭墓碑上的字迹。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少年的脚步,终于开口道,“清荷她,本来不必那么早就陨落的。”
“她知道我要弃道重修后,就做了自己的打算。若是她多修炼几十年,再加上有我留下的灵宝护持,肯定能熬过破镜雷劫。可她却因为我,主动引发雷劫,最后重伤陨落。”
“而清荷在凡间的转世竟然是一个哑女,可仙人转世都会是福泽深厚之人。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她为了留存魂记忆所付出的代价。”
凌雪剑尊转过身,他仔细端详朔风的面容,继续说,“清荷见到我的转世凌季山,她为了保护凌季山,又扮作一个医女。后来,她和凌季山结为夫妻,生下了你。但她没能在凡间停留太多时间,也是她付出的代价。”
“朔风,不管你怎么看我,她都是你的母亲。”
怪不得,师父要带朔风来见清荷仙子。
舟月知道,师父虽然看上去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讲清荷仙子,但他其实是怕朔风不肯承认他就是凌季山。
他告诉朔风清荷仙子的身份,也是希望朔风能够承认他作为自己父亲的身份。
但朔风只是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他盯着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凌雪剑尊,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我的父亲。”
少年的目光落在那墓碑上,他的声音很轻,但依然很决绝,“她也不是我的母亲。”
朔风弯弯眼睛,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我的父母,都只是生活在朔北城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