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个活蹦乱跳的,直接赶走或是带去报官也就罢了,偏偏这小童兴许是在箱子里闷坏了,这会儿还发着热,颇有些人事不省的意思。
他着实做不出那等把个生病的瘦弱孩子直接扔到大街上的事,左思右想,还是求助于姚灼好一些。
到底也是个小哥儿,行事方便,更合礼数。
很快,严之默和姚灼就跟着如意到了楼下。
镖局拉货的骡马和他们家的马车一起,都栓在后院牲口棚。
原本一票镖师正在卸货,几十口大箱子全都堆放在院子里,他们普通镖师,夜里都是租住一楼后院的房间,把货扛进屋里看管,同时还要留人守夜,以防货物丢失。
这些镖师成日里将这些箱子搬来搬去,早就熟悉了其重量,因此才很快发觉了不对。
“严老弟,灼哥儿,劳烦你们二人跑一趟了,老哥我正愁不知怎么办。”
说罢就引着两人去看那蜷缩在箱子里的小童,院子里这般吵嚷,他竟也未醒,面色潮红,一看就在病中。
严之默陪着姚灼上前瞧了一眼,旋即惊讶道:“是他?”
尤鹏海怪道:“严老弟,你认得这小童?”
这回是姚灼接话答道:“尤大哥,你可还记得中午在茶棚歇脚时,那队流民里领头的老汉?这便是他牵着的那名小童。”
尤鹏海这下更困惑了,“那他就是那老汉的孙儿?却为何要混进咱们当中来,总不会是因为受不了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觉得跟着咱们有饭吃?”
这小童如今昏着,谁也不知他是作何想法。
严之默思索片刻,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小童留在箱子里,还是先抱出来送医馆瞧瞧罢,一个孩子罢了,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尤鹏海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他们都是汉子,不好去碰个非亲非故的小哥儿。
于是姚灼便上前,小心将这孩子抱了出来。
他是从小干活的,力气大,抱起孩子时,觉得他轻飘飘的,称得上一句皮包骨了。
一路送到附近的医馆,大夫诊过脉后说道:“这是体弱兼受了惊吓,待退了热,服几帖药就无碍了。”
做大夫的都见多识广,见这对夫夫领着个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一路人的孩子来看病,也未多问。
公事公办地开了药,让药童去先煎一碗来,严之默与姚灼就在里间,陪着躺在榻上的小哥儿。
“夫君,咱们应当拿这孩子怎么办?”
他也没想通,为什么这小童要混进镖局的货物当中。
严之默考虑的则更多些,比如那些装货的箱子都是上着锁的,还是沉甸甸的黄铜锁。
这出身乡野的小哥儿,究竟是怎么撬开之后,再悄无声息地躲进去的?
要知道,就算是在茶棚的那段时间,骡车旁边也都有镖师看顾,没有一刻是离了人的。
“等他醒了,问问他再说。”
严之默眉头轻蹙,觉得此事棘手。
“只是再去寻他家人,怕是希望渺茫,若留在此地,多半会由官府送去保育堂,待长大一些,自谋生路。”
保育堂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里头的孩子,最多能保证有口饭吃,更多的再也没有了,毕竟朝廷拨来的那点银子,卖粮食都不够用的,大多数时候,还要靠一些富户捐赠。
这孩子的出现,同样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讨论。
【呃,这小孩还怪有本事的,还知道往人箱子里钻】
【这是想找一张长期饭票?可一般这么大的孩子会主动离开亲人吗?】
【会不会压根不是亲人?毕竟逃难嘛,一路上都有可能发生】
【哎,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他挺可怜的,不知道主播打算怎么办】
主播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因不能耽误了第二日的行程,等这孩子服了药,体温有退下去的趋势,两人就带着他回了客栈。
夜里小童醒了一回,姚灼没叫醒熟睡的严之默,免得他隔天又害头痛,而是自己去查看了一番。
退了高热的小童病恹恹的,一问三不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烧坏了嗓子,好似说不出话了。
姚灼心下不忍,也不愿逼他,便打算等天亮了再说。
严之默夜里睡得不太安稳,翻身间察觉到身侧少了个人,正想挣扎着醒来去寻,没过多久姚灼又回来了。
他想到应是去照顾那孩子,便往人身边凑,结果人没搂着,却被塞了个汤婆子。
这个季节还用汤婆子也就只有他了,全然是睡前姚灼怕他着凉,特意去灌来的。
睡意朦胧间听姚灼轻声道:“我带了夜里的寒气,别沾到你身上,那孩子没事,你放心睡吧。”
夫郎如此贴心,严之默睡了个清气爽。
因而第二日,早起的人变成了他。
两人最终没舍得把孩子交给官府,只从用嘶哑的声音,零星冒出的些字句中辨别出意思,这孩子并不是那老汉的亲生孙儿,也是被对方在逃难的半道上捡到的。
而他钻进箱子的本意,是想求严之默他们收留自己,一路南下寻人。
至于寻什么人,他却不肯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