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默始终默默坐在椅子里,时不时咳嗽两声,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伤患。
顺便目睹着事情的发展,正朝着自己设想的方向奔驰。
由于堂上现有苦主的案子都算是告一段落,知县便让他们尽数退下,回去等候结果。
当夜,就传来消息,道是被随虎绑了的哥儿已经被解救出来,相关涉案人员等人也押入大牢,明日知县大人会二次升堂。
姚灼也另由裴澈护送,到了双林县这边的客栈住下等信。
只是为了避免严之默的身份暴露,两方人马并未汇合。
而今姚灼听到了裴澈带回来的这句话,一颗担忧了许久的心,终于可以落回肚子里。
次日一早,刚过县衙的点卯时间,庞知县就再次升堂。
随虎、徐青等人,对觊觎严灼记工坊配方,不惜绑架姜越企图获得配方一事供认不讳。
而意料之中的,魏氏商行使了些手段,只把徐青推到了人前,自己则完全隐于幕后。
伴随着一记惊堂木的落下,随虎及其手下,数罪并罚,皆是判了数量不等的杖刑,随后还要继续去蹲大牢。
随虎听到这里,心下一喜,心道自家叔叔和镇长果然是关照过衙门的。
不过挨几棍子,总归没有性命之忧。
谁知在木杖重重落下来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此番判决的杖刑,从三十至五十记不等,但县衙打人的手法,莫说三十杖了,就是十杖下去,不死也是个残废。
家中有钱有势的,自可给动刑的衙差塞钱,让他们手下留情。
可随虎却不知道,他那便宜叔叔早就把他囫囵个卖了,而镇长也确实关照了衙差,却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关照。
施刑的场面到后面已称得上血腥,可外面的围观群众却看得纷纷叫好。
等到结束,随虎几人已是不成人样,昏死着被拖了下去,留下一地血痕。
严之默收回视线,判定随虎估计是活不成了。
至于徐青,也被打了二十杖,不过未受牢狱之灾。
可严之默看那样子,不知道人怎么样,两条腿九成九是断了。
他那商行的差事也定是要丢了,一家人的顶梁柱没了,真相揭露后,恐也无法继续在石坎村立足。
恶人有恶报,无论何时都令人畅快不已。
可与此同时,严之默的头脑也空前的清醒。
自穿越而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
作为一个老板,他没能庇护到自家工坊的员工,而设想如果这次对方掳走的不是姜越,而是姚灼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被浓重的后怕感层层裹挟。
现下家中小有余财,但离生意做大做强还有很长的距离。
他要做的还有太多,到那时,方算真正在此间落地生根,踏踏实实地与家人一起,过上安稳的生活。
待他收回思绪,庞知县已经宣布退堂。
一干犯人,该押入大牢的已经被拖走,像徐青这般的,暂无家人来领的,则被垫了张破草席,随意扔到了县衙台阶之下。
其余一应苦主,都到了自行离去的时候。
他们其中有三两搀扶在一处的,也有孤身一人来讨公道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眼含热泪,感慨终于夙愿得偿。
从此以后,白杨镇再无随虎了!
而姜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步伐微微有些踉跄,揉着被勒出血痕的手腕,似乎到现在为止都没反应过来,为何幸运来得如此突然。
衙差冲进地窖把他搭救出来时,若再晚去哪怕一会儿,他可能就要被随虎的手下撕破衣衫,彻底糟蹋了。
那副场景太有冲击力,令他直到被带来县衙,直到他亲眼看到随虎和其手下受了刑罚,也依旧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就在他睁着有些茫然的双眼,无意识地跟随众人,踏上回石坎村的路时,一个短暂的抬眼间,他却在街头的人群里,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几人带着姜越一起,并未急着赶回,而是先在县城休整了一下。
虽姜越恨不得立刻飞回家看自家殊哥儿,但有姚灼在旁宽慰,道殊哥儿在王大夫家被好好看顾着,他便也愿意留下来,找了个医馆请人细细检查了一番。
所幸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最后大夫只给了一瓶涂抹的药膏,又开了几副安的药。
姜越捧着药,情依旧有些恍惚。
姚灼想及半个时辰前,他们与姜越终于见面时,姜越当场就要跪下感谢,还是严之默及时出手把人扶了起来,到底也不忍多说什么。
他不知的是,姜越也是在那一刻明了,果然没有无缘无故就降临的幸运,没有衙差会特地搜寻自己一个无亲无故的守寡哥儿。这一切都是因为姚灼与严童生一起,为自己奔走的缘故。
他欠姚灼夫夫二人的,着实太多。
最后在县城,几人仓促用了顿饭,就赶上驴车,踏上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