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毅若有所思地回答道:「红尘和绿雪都是有原因的。红尘造成那么大的伤害,绿雪不会什么事都不做。」这话回答得有些哲学意味,但楚嬪大致听得懂梁毅的意思。
就在这时,那对麋鹿母子又来到小溪的对岸,低着头喝着溪水。水面上漂着一层厚厚的绿雪,麋鹿母子口鼻接触溪面,自然也将绿雪喝入肚内。
梁毅隔着玻璃窗喃喃地唸道:「别喝!别喝!」楚嬪见状,伸手搭在梁毅的肩上。
麋鹿母子喝完水后,便转身离去,那隻小鹿则不断回头张望,似乎在想那三个总是在岸边晒太阳的人类,今天为何没有出现?
大雪一直下到晚上,直到深夜。婷婷看了一天的雪,此刻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梁毅和楚嬪却无论如何无法入睡。
也不知道何时,大雪突然停了,就好像满天散花的天女突然收起花篮似地,说停就停。梁毅也没注意大雪是何时停的。他仰望夜空,竟发现繁星点点,过去一两个月来堆积的乌云一扫而空,显然这层乌云就是绿雪的前奏。
梁毅一个晚上都没睡,楚嬪也只是瞇了几下,婷婷则睡得很好,第二天早晨精奕奕,笑着对楚嬪梁毅道早安。
梁毅看着窗外,整个天地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绿沙,就好像一个大画家用绿色顏料画出一副大地景色一般。凭良心讲,若以纯美学的角度来看,窗外的风景实在是美不胜收,只是梁毅始终觉得绿雪来得太过诡异,连带地也觉得这个景象看来透着杀气,令人坐立不安。
三个人又在小木屋内坐了一整天,还是吃瓶装水和乾粮野果。只是他们的存粮存水并不多,怕是只能再撑个两三天。梁毅还是每隔一阵子就用无线电呼叫,但始终听不到回答,也没有外头的呼叫传进来。
到了下午,那对麋鹿母子又来溪边喝水,那隻小鹿在离去时还是不断张望。因为雪停了,麋鹿母子在雪地上留下一长排深深的蹄印。
当晚梁毅终于累得睡着了,只是心头有事,睡得很不安稳,频梦频醒,挣扎着熬到天亮。楚嬪也没怎么好睡,夫妻连心,身心也受到相当煎熬。
这天早晨,楚嬪和梁毅商量着,心想总不能坐困愁城,好歹得想个办法。梁毅盘点了一下存粮,决定再等一天,然后想法开车出山,看看外头的世界。
于是整个白天三人还是呆坐屋内,婷婷倒是很乖,知道爸妈有事烦心,便自顾自地看雪景,和她的宝贝大熊猫玩耍。
这天下午,梁毅和楚嬪正在案前翻阅天台山的地图,突听到婷婷在床头叫道:「爸爸妈妈,小鹿鹿没有来!」
楚嬪梁毅闻言,迅速坐到窗前,和婷婷一起望着小溪对岸,果然没有看到麋鹿母子的身影。三个人一直坐到傍晚,痴痴地等着,麋鹿母子却始终不曾出现。
梁毅心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无奈地安慰着女儿说道:「明天爸爸出去找一找。」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梁毅整装准备出门,楚嬪反而担心起来。梁毅看了看窗外,安慰娇妻道:「这不松鼠野兔都在绿雪里跑着呢,天空还有鸟在飞,或许这绿雪真没事。」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把握,但想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木屋里,好歹总得出外探个究竟。
梁毅全副武装,连毡帽口罩和手套靴子都穿戴上了,楚嬪仍不放心,将配枪拿了出来,连着枪套给梁毅拦腰掛上,还千叮万嘱要梁毅小心,梁毅则嘱咐楚嬪把门关实,儘量不要让绿雪飘进屋子里来。
梁毅出门后来到空地上,回头看到楚嬪和婷婷坐在窗前,便向母女俩挥了挥手,往溪边行来。溪水不深,但水面仍处处飘着浮雪,梁毅捡浅水处踏石而过,来到对岸。溪的这一头也是一大片空地,此时全被绿雪覆盖,麋鹿母子的蹄印清晰可见,从溪边一直伸向远方的森林。梁毅察觉户外的气温并不低,大概有十几摄氏度,但绿雪落地不化,着实诡异。
梁毅顺着蹄印走了十来分鐘,来到空地的边缘,见蹄印继续进入林中。梁毅正在犹豫是否该冒险入林,赫然发现就在林内不远的雪地上,那头母麋鹿已经倒毙雪中,而小鹿则在旁边徘徊流连。梁毅心下大骇,仔细再看了一眼,发现母麋鹿的口鼻眼睛等处已有虫蚁在爬,显然已经毙命无疑。
梁毅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奔回溪边,三两下涉水而过,匆匆奔到小木屋前。楚嬪和婷婷在窗内看到梁毅急奔而回,都慌忙来到木屋门前。
楚嬪正要开门,却听梁毅在门外大喊道:「别!先别开门!」
楚嬪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外望,只见梁毅手脚并用,将门前阶梯上的绿雪清除乾净。然后梁毅又将自己身上的毡帽手套外套靴子都除下,将上头的残雪抖了个乾净,才让楚嬪开门。
只见梁毅面色惨白,气喘吁吁地叹道:「小鹿还活着,但鹿妈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