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前,两人相隔几步之遥,彼此对望。
岳嘉绪起初没说话,只是沉默看着她。
尹之枝原本还有些忐忑,看到他这般态度,底气反而聚起来了,迎上前,执拗地追问一个答案:“说呀,总得有个具体时间吧。”
“……”
尹之枝思索了下,给出了两个自己猜测的时间点:“是在我有订婚打算后吗?还是在我取消订婚后?”
半晌,岳嘉绪垂眼,答道:“在你订婚前。”
这个答案全然在尹之枝想象之外。她倏地抬头,错愕地看着他,呼吸道仿佛被无形的手掐紧了:“那、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也没有阻止过我订婚?”
在她订婚之前……
这么多年,岳嘉绪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交往对象的呢?
他会绝望吗?会觉得剜心刺骨吗?
尹之枝不敢细想,声音微颤:“那么,要是葬礼上没发生那些事,你是打算一辈子都忍着不挑明,永远当我哥哥的吗?”
岳嘉绪缄默,可最后还是败在了她不得到答案就不退让的目光里,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叹道:“我不想把你从我身边吓走。”
算是默认了。
尹之枝呆呆地看着他。一顿之后,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起来。心脏刹那间被暖潮浸润了,油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怜惜又酸楚心疼的心情,
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事——它叫做“被珍惜”。
其实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将她看得比自己的欲求更重,不想失去她,所以这么多年都把痛苦咽下去,即使发现了感情变化,也一直用名叫兄长的枷锁束缚着自己,滴水不漏,完全不让她察觉到他的挣扎。
因他此前那段时间突然的强硬对待而对他产生的芥蒂、困惑和怨怼,至此完全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她还产生了一腔从未有过的、想反过去疼爱他的柔情和冲动。
而且,这感觉非常妙。
明明一直以来,岳嘉绪都是那么强势独断的一个人,主导着周围的一切,她也是被他管束着的一员。可如今,她却觉得他们内在的主控权其实是颠倒的——不仅是在乎她、关心她,岳嘉绪其实早已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心交付到了她手中,任她拿捏,任凭她在不经意间将它揉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留下细腻的指纹。
她指尖上系着无数细线,连通他的心脏,只要轻轻一勾手指,离得再远,也能牵动这个男人的所有心,掌控他的喜怒哀乐,让他向自己低头。
有句话说,每个人的一生都在追寻爱和归属感。她曾深信不疑自己是一无所有的万人嫌,殊不知原来自己一早就坐拥着别人想要也得不到的宝藏。
尹之枝垂睫,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本漫画的名字……还真是应景啊。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似乎是司机快到了。岳嘉绪伸手取出电话,不经意地带出了外衣口袋里的一个东西,啪一下掉到地上。
是烟盒。
岳嘉绪挂断电话,却已晚了一步。尹之枝一睁眼,先于他迅速蹲下,捡起烟盒:“你怎么还把烟带在身上?我不是让你别吸烟了吗?”
岳嘉绪说:“我没有再吸,只是忘了拿出来……”
“是吗?”尹之枝半信半疑打开盒子,扫了一眼烟的数量,说:“行吧,为免你之后忍不住,这个我没收了。”
岳嘉绪:“……”
尹之枝心情莫名地突然好了起来,把烟盒揣入外套口袋,得意地冲他一扬下巴,仿佛一只终于反将一军的骄傲小孔雀:“司机不是已经来了吗?走,下去吧。”
.
这天回去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点道不明的改变。葛月娴也看出来了什么,当夜吃饭时,还笑问起了他们中午去做了什么,是不是逛得挺开心的。
尹之枝心头微跳,捧着饭碗,与岳嘉绪对视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心照不宣之余又有些心虚:“嗯!”
虽然她和岳嘉绪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但还是会忍不住胆战心惊。葛月娴现在似乎还把他们当纯粹的兄妹。要是她知道了实情,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不止葛月娴,还有以前认识的那么多人。万一,她说万一,最后自己真的和岳嘉绪走到一起了,那些人会集体晕倒的吧?
比起有些心虚的她,岳嘉绪的态度倒是正常很多。
因为已经置办好一切东西,再兼之小腹有些酸胀,之后几天,尹之枝婉拒了一切邀约,没有出门。
但她也没闲着,关起房门,就在房间中看起了漫画。
那天翻到的漫画,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一种叫做“伪兄妹”的分类的故事,所谓的“伪骨科”也不是指真的骨科医生。这一主题的故事,不仅在各个国家都有很多受众,相关作品也很丰富。“补习”的过程里,好些节操全无的故事,看得她脸红心热,瞳孔地震。
总之,大开眼界。
这么对比起来,自己和岳嘉绪的情况,似乎也不是最惊世骇俗的……反而还挺小清新的?
在房间里看了几天漫画,终于等来葛月娴抽出一天空闲。她打算亲自陪尹之枝去处理将尹红的骨灰迁回内地的手续。
二人与相关机构约好的时间在周五下午三点,不巧,今天是个阴雨天气。当然,有车子代步,并不碍事。
中午,她们一起外出用餐。尹之枝本就是喜欢粘着长辈的性格,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下楼时,意料不到的事儿发生了——商场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扛着摄像机的记者,看到葛月娴,他们就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作势要采访。
“三太!请问官司的进展方便说两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