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素小心翼翼地将谢夫人放置在床上,再轻轻为其搭盖薄被。
谢夫人一直未醒,清瘦的脸色略显苍白倦色。哪怕熟睡之中,眉宇间依旧可见多年积存而不散的忧伤。
石娘守着自家夫人,谢弗和隐素则无声退出去。
院子里的荷花开得越发清丽脱俗,宽大的碧叶连成一片,期间点缀着不蔓不枝的花苞花朵。微风起时, 荷香阵阵沁人心脾。
佛花指引轮回路,莫叫生魂无所归。荷亦被称之为莲,莲乃佛家最为推崇的佛花,也是信佛之人最喜欢的花。
“花开见佛性, 佛许生魂不灭,这些花应是种了许多年。”隐素忽然感慨道。
“十一年。”谢弗回道。
两人四目相,隐素心下了然。
所以谢夫人的亲生儿子死了十一年, 也就是说真正的谢弗死在八岁那年,而眼前的谢弗是十一年前成为了穆国公府的世子爷。
十一年了, 谁都没有放下。
有些人,有些事,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被遗忘。谢夫人没有放下丧子之痛,这男人也没有放下幼年时遭遇的虐待。
隐素没再问,而是她慢慢说起今日进宫之事。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喜事,太后娘娘和陛下竟是没有公开?”
原本她就是随口一问,料想谢弗也不会知道,没想到谢弗却回答了她,“四皇子妃有喜了。”
这就难怪了。
四皇子已死,按说他这一脉便断了。没想到四皇子妃有了身孕,岂能不让最是疼爱四皇子的刘太后喜出望外。但因四皇子死后恶名被揭发,民愤好不容易被压下去,此时并不适宜公开四皇子有身孕的消息。
皇帝儿子众多,排在前十的皇子除了十皇子没有正妃侧妃之外,其余的皇子都已成家建府。说来也是怪,不管是成亲几年的皇子,皆是子嗣不丰,没有一位如他一般多子。他自己生了一堆的儿子,便如今却只有一位皇孙,且这唯一的皇孙还是一个庶皇孙。
若是四皇子妃一举得男,则是皇帝的嫡长皇孙。前朝有过越皇子而立皇孙为储的先例,端妃一派枯木逢春,估计又会因为有了可以争储的筹码而再次崛起。
如此一来,依然是四皇子一党和六皇子一堂继续相争。
若非深入皇权相争的核心,又岂会知道旁人不知道的内情和消息。
“你可记得我曾和你说过,这天下将来谁主沉浮。”
谢弗垂眸。
“记得。”
“那就好。”
两人就站在莲花旁说着话,白衣的男子和粉衣的少女仿佛也是接连莲叶中的两朵莲花,一白一粉相得益彰。
石娘从半开的窗户望去,目光中隐隐带出淡淡的笑意。
突然她面色一变,看着那粉衣的少女突然抱起白衣的男子,险些惊呼出声。唯恐惊动了那并蒂双色莲一般的男女,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紧接着是老脸一红,想看又不太好意思。
“你看他多开心。”
她听到这个声音惊喜回头,低呼,“夫人,你醒了。”
谢夫人看着外面的那一对璧人,眼眶濡湿。
“刚刚我梦到长生了,长生说他积满了功德,要去投胎了。”
石娘也跟着红了眼眶,“小主子必定能投一个好人家。”
谢夫人眼中的泪滚了下来,“我盼着他投个好胎,来生健健康康无病无灾。我知道他是来我告别的,以后怕是不会再入我的梦。”
“夫人,你应该为小主子感到高兴。”
“我心中自是欢喜的,却又舍不得。我的长生…他对我笑了。他还说有益之陪着我,他很放心。”
“世子爷是个好的,傅姑娘也是个好的。”
“益之是个好孩子,他虽然心思重,却最是孝顺我。这些年若是没有他,我又如何能熬得过来。以前我怕他心思太重性子又淡,难有喜欢的姑娘,如今也算是放心了。”
“夫人且放宽心,日后你有世子爷夫妻俩承欢膝下,再给你添几个孙子孙女,保管你成天乐呵呵的。”
谢夫人终于止了眼泪,用帕子擦了擦,目光中尽是欣慰。
谢魏两家的长辈是有口头之约不假,这些年他们穆国公府并未对外面透露过此事,不想却是传得人尽皆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她先前对魏家大姑娘确实有几分喜欢,但对魏二爷和魏二夫人并无太多的好感,今日瞧着魏二人的行事做派,她心中更是不喜。心里算着日子,想来过不了几日丈夫就能收到她的信,应该也会明白她的意思。
只待丈夫那边同意,她立马派人去伯府提亲。
莲花旁边的男女依然缠在一起,隐素还抱着谢弗不放。
少女清灵的声音又娇又脆,却是不大。“这总行了吧。没见过和自己母亲吃醋的,非要让我抱你。”
“以后都抱我。”
“好,抱你,抱你,以后都抱你。”
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像个小孩子。
隐素眼有笑意,怀中的男人身长腿长,如果不是她力气足够大,还真扛不住。恍惚之间她好像抱着的不是一个成年男子,而是一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