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气笑,又两步走回跟前,嗤道:可见你猜得不够周到,何来就非要是我,没准京中人人都想他全家赶紧死了。与其沈元州回与不回棱模两可,不如定个准信,你看沈家死透,他回与不回,不就准了么。
苏凔闭目,摇头痛道:“你如何,你如何……”
薛凌打断道:你当日往壑园说你悟了,今日又因这烂事和我争论不休。如何,你倒和沈元州情深义厚,沈家当年怎么就是并未如何。
就算当年并未如何,你猜我是如何将沈伯清那老不死骗出了府门,我说他赶紧去西北,沈元州没有后顾之忧,来日才好造反称帝。
苏凔惊不能言,薛凌又道:“算我求你的,去给宋柏多烧两柱香……”她指了指池中:岂不比喂这野物来的有趣。
我话已说尽,我不在京中的日子,你要如何,我鞭长莫及。我曾救得你,已然不负宋柏。你要去死,是你愧他。说罢薛凌转身要走,又闻苏凔喊她。她住脚,听得一声怆然飘摇:
“你可知,清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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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洗胡沙
薛凌话到嘴边,记起苏凔见过齐世言,板上钉钉是知道了齐清霏没有回去。往日扯的谎,现在是瞒不住了。
这事,似乎又没什么好瞒,她回头,笑道:我实不知她现在在哪,西北四省十六城,我又不是她肚子蛔虫,如何知道她在哪处。年初见信,倒是说在开阳。
如何?
苏凔急冲上前,伸手要扯,见薛暝站到薛凌身前,又缩了回去,高声道:你说她在开阳,你说在开阳,我以前数次问你,你分明说她回了祖居。
为什么今日跟我说在开阳,为什么偏偏今日跟我说在开阳?
若不是齐家伯父来了京中,你要骗我到几时?你究竟骗了我多少事?
薛凌伸手拨开薛暝,正面对他道:这件事我是瞒着你,只是不想你为儿女情长事耽误自身。
但是当时我送她离京时,她满心欢喜,说要去挣个将军回来,断不会比将军的妹子差。
我瞧不来你们男欢女爱,可若你当真有意于她,早该登了齐府家门下礼提亲。分明是你拖延推辞,后又和沈家牵扯不休。
我倒是好,你不想驳了沈家女,是不是也舍不得沈家权势。
你站在此处问我,怎么不敢驭马离京,去寻她?
她招呼薛暝:“咱们走吧。”
说罢转身往岸,薛暝犹伸手防着苏凔要拦,直至薛凌走出数步,仍未见动静,方撤了去追薛凌。
出门时又见那老头,不知苏凔是如何想,寻个七老八十的守门,薛凌只怕来个弱女子要强闯,这半截入土的老东西也拦不住。
她掂量着自己并未多恼,只看什么都烦躁,见了老头笑呵呵,也不想回应,催着薛暝紧赶着上了马车。
由来如此,都是磨磨蹭蹭去,逃命一般回。江府如此,李敬思处如此,到了这破地也是如此。
她催着车夫要走,里头小厮跑的满头大汗追出来,说是主家让带句话给姑娘。薛凌撩帘,见那小厮气喘吁吁作了个揖,道:主家让小的给姑娘,带,带……带句话。
他说,说……游鱼贪食,钓者诱之,人皆则鱼,他责钓者,还请姑娘下回再来,莫要再喂撑了池中鱼。
那老头一把胡子颤巍巍去骂,道是主家不长进,人家好心来探,他心疼几条鱼,又笑喊薛凌多来。
帘子甩的“噼啪”一声,挡住最后一丝暮色,天差不多是,要黑透了。
回程之间听得薛凌絮絮念叨,早知各处不痛快,果然是各处不痛快。薛暝时而应和,时而不答,天边星斗渐亮,车马便回了壑园。
马车上下来,薛凌伸了个懒腰,仿佛在宽慰自个儿,道:“好了好了,总算是完了,明天也不甚要紧,我装聋作哑,顶多忍上一时半会。”她笑与薛暝:“咱们就走。”
薛暝“嗯”声未尽,见她忽而浮了些许担忧模样,瘪嘴问:“你……你要跟我走的罢。”
薛暝忙道:“当然。”
复见她笑开,几乎是蹦着往里,连道:“如此甚好,甚好。”
薛暝含笑跟了进去,这几日事多,反显的琐碎,回屋亦是零零总总拾掇过,依着他劝,薛凌睡的早。
第二日五更未尽,有丫鬟来请。知是往霍云婉处去,薛凌依言起的快。单想着日落之后便要离京,好像去宫里一趟也没那么令人生厌。
上了马车后见丫鬟拿出的是宫女衣衫,想来还是直入宫门,并非往银佛寺。薛凌道:“我昨日看京中戒严,这么走,真的稳妥么。”
丫鬟一身鹅黄衫子,少女螺髻摇头晃脑脆声答:“姑娘放心,早晚轮值,本就是有宫内外换人的,出不了乱子。”
薛凌复闭目假寐,约莫半个时辰后听说是到了,换罢衣衫下了马车,果见门口处好些宫女御使样人在候着往里。几个御林卫并太监女官七八人守在门口,盘查的仔细。
丫鬟递与她一个牌子,笑道:“姑娘放心,宫里的差事,都是打点好的。”又指了指队列方向道:“您且跟着走即可”
薛凌接过,依着手指瞧去,喘了口气依言走过去排到队伍末尾,随着天上太阳一步步往门口处移动。
待轮到了她,太监看过腰牌,女官上下搜查了一番并无利器藏身,相互一点头允了她进去,且指着三五个篮子的宫女处道:“你与他们一处。”
薛凌收回牌子,默然站过去,又过来个小太监也递与她一篮锦帕盖着的不知什么玩意,道:“行了,你们且送去吧,都提着点心,别出了什么岔子。”
一个女官样人过来领路,一行人跟着走,稍后周遭宫墙砖瓦便觉眼熟,薛凌双手抱着篮子,无端记起,是初回来她与永乐公主在此处拉扯,可见这路确往霍云婉处。
她警觉去了大半,再没侧目防范四周,又过几道宫墙,便瞧见霍云婉处宫门大开,几个宫女踩在彩梯上与门楣处几从半青不黄的草叶较近,不知是往上挂,还是要往下拿。
她也懒得纠结这些小事,顺着领路的进到长春宫里,外院旧设未改,和上回来差不多。
有宫女上前叽叽喳喳接了篮子,又请各人往各院,轮到薛凌时,看了她的腰牌,道:“今日菩萨面前缺了个净瓶女使,你且去吧。”
薛凌点头,未如旁人见礼,也无人责她,身后宫女适时上前柔声喊:“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