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惟也过来给宋氏请安了。他还要去族里学堂读书, 是以在宋氏这里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顾惟一走, 李婉借口要去幕斋堂给顾老夫人请安,也告辞离去了。
白薇看了眼格外沉默的顾熙儿,挑眉问道:“祖母身上的病还未好, 熙表姐不去给祖母请安吗?”
“我昨儿让人给老夫人送了养胃羹汤,她还在病中,我就不去打扰了。”
顾熙儿现在不大去幕斋堂那边了。主要是她去了, 顾老夫人也不肯见她, 久而久之也就不去了。
“正因为祖母身在病中,熙表姐才应该常去探望……不是吗?”白薇想起祖母被长兄逼迫着, 无奈同意长兄和熙表姐的婚事。她心里一股火就上头了, 明知道依长兄的性子,这件事情可能熙表姐都不清楚。
顾熙儿粉唇微抿,只好道出实情。
她再不计较, 却也感到难堪, “薇姐儿误会我了。不是我不肯去探望老夫人, 是老夫人不愿意见我。”
“你今儿不去……怎知祖母就不愿意见你了?”白薇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执拗到底:“常听别人说熙表姐最是孝顺的,难道……”
白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氏打断了, 她语气甚是不好:“薇姐儿, 越说越下头了。小心伤了姐妹间的情谊。”
哪有谁敢随随便便就言论别人不孝的,且还针对于女子。女子在世上生活已经够艰难了, 遵循的礼仪那么多, 稍微不慎便陷入难以回头的困境。
这以后要是传开了, 熙姐儿在顾家还活不活, 在众人面前还如何抬起头来。
宋氏的疾言厉色让白薇瞬间清醒过来,她微微低头,知道自己过分了。
顾熙儿独自坐在圈椅上,因为李婉走了,靠西墙那一排的位置就剩下她自己。
阳光从打开的推窗照进来屋里,笼罩了她。
无限的孤单又无限的惆怅。
顾熙儿茫然又可怜的坐在那里,任由白薇指责。虽然长高了不少,却还是瘦弱的很。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宋氏仅仅瞧了顾熙儿一眼,鼻尖就泛酸起来。
她安抚了顾熙儿几句,打发她回去,单独留下白薇说话。
“薇姐儿,你和熙姐儿一直处的不是挺好嘛,最近是怎么了?”
白薇垂首不语,低头扣指甲上新贴的迎春花。
宋氏看白薇的状态,长叹道:“母亲拿你和熙姐儿是同样的对待,从未分出个长短。你不要多想。也不要言语里对熙姐儿多有挑剔。熙姐儿在顾家生活也不容易,她人柔软细腻,却也敏.感的很。”
“熙表姐在顾家生活不容易?”白薇低低重复了一遍:“您说这话,女儿却是不信的。有父亲和您,还有长兄在。府内诸人哪个敢驳她的面子?”
“明面上或许没有。”宋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在咱们顾家,你祖母第一个就看不上熙姐儿。有你祖母在,暗地里嚼舌根的人……你觉得会少吗?”
越是世家大族,人越是精明,捧高踩低的人越多。
白薇抿唇不语,却倔强的和宋氏对视。
宋氏心知女儿还是不服气,索性开门见山,“薇姐儿,你是有什么心结吗?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有哪里是我做的不合适,我也改正一二。但你不应该揪着熙姐儿不放,她也是无辜受累。”
“并没有,是母亲多虑了。”白薇还是不肯说。
她起身给宋氏行礼:“祖母那里少不了我陪伴,女儿就先告辞了。”
宋氏疲倦的用手揉眉头,摆摆手:“你退下吧。”
女儿自从一回来顾家就被婆母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年累月的相处和熏陶,女儿自然会偏向婆母。她也是能明白和理解的。但是这样明晃晃的“婆母式”看待熙姐儿的狭隘,却让她没有料到。
宋氏冲着宁妈妈苦笑:“……薇姐儿被婆母……好像带歪了。”
她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
宁妈妈安慰宋氏:“您别担心,或许大小姐过段时间自己就想通了。”
“但愿吧。”宋氏忧愁的很:“熙姐儿以后是要嫁给慎哥儿做妻子的,薇姐儿见了面都要唤她一声大嫂……她若是对熙姐儿说个话都夹枪带棍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不会。”宁妈妈走上前给宋氏按肩膀,“大小姐不是混不讲理的人,定然会有所转变的。”
“恐怕难了。”宋氏色焦虑。
好好的天,说变就变了。上午还好好的,到了下午就淋淋漓漓下起了雨。一连就是两天,刚好把灯展的时日给错过了。白薇到底也没有看上心心念念的灯展。
十一月中旬。
陈宣照从诏狱里出来了,他和妻子顾景岫拿了礼物,一起过来顾家探望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见女婿瘦了整整一圈,人也不如原来精了。
她直叹气:“怎么好好地就被连累了?宣照啊,你也是时运不济。”
陈宣照“唉”了一声,附和道:“我这几年都不顺。母亲,您有没有可推荐的灵验的寺庙……我要去拜一拜。”
他环顾四周,又问:“母亲,慎哥儿和程明在不在家?我能出狱全凭了慎哥儿帮忙,我要亲自去感谢慎哥儿一番。”
“南山的观音庙香火是最盛的,听说也最灵验。我也病好久了,等过年前吧,一定要去拜一拜。”顾老夫人笑着说道:“慎哥儿和程明今儿都没有休沐。你到晚上时,能见到他们。”
她拉着顾景岫的手,“我岫姐儿也可怜见的跟着宣照吃苦。你在家里住几天吧,也陪陪我老婆子。”
陈宣照在岳母面前,坐的端端正正。
他笑了笑,“景岫,听母亲的吧。我也住下,也算是多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