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意怔怔看着傅岩风,半晌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止住了眼泪。
两人继续洗碗,谁也没再说话,约摸五分钟后,快洗完碗的时候,江云意再度开口,跟傅岩风说了件事。
六月份刚高考完,亲妈江惠清回来找他了,跟着傅平坤一起来学校。
江云意说:“她老了不少,跟照片完全不一样了,我一开始没认出来,是我爸说了我才知道她是我妈。”
又说原来江惠清不是跟男人跑了,是跟傅平坤离婚后自己一个人去上海打拼,现在已经买了房买了车。
“虽然我以前也怪过她丢下我,但好怪,我就是不讨厌她。”
江云意没说的是,其实刚见到江惠清的时候,他是极别扭不自在的,哪怕他一直以来都在用她的姓。
江惠清的脸他只在几张旧照片里见过,所以在他印象中,亲妈一直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而十几年后的现在,江惠清已经老了不少,脸上爬了不少皱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那天傅平坤来学校,腋下夹着个公文包,手边电话没停过,抽空才跟他说两句话,说他现在长大了,要跟谁走是他的自由。
江惠清过来拉他的手,没能扯出一个像样的笑,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江惠清对他说:“妈来迟了,妈现在有钱了,能养你了。”
他就像一个皮球,前十八年被踢到傅平坤那儿,十八岁以后又滚回江惠清身边。
一路上江惠清都在问他这些年傅平坤对他好不好,刘贤珍对他好不好,他昧着良心说了假话,江惠清满怀的负罪感好像才减轻了些,说着自我安慰的话:“你是男娃,妈就知道他们至少不会对你太差。”
江云意有好多话想说,但生活太复杂了,最后能说出来的只有小小的切片。
他从前看傅岩风再累都只是扛着,从不向谁埋怨生活的苦,现在他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不说,而是没办法说,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讨厌傅平坤,所以一直自作主张用着江惠清的姓,等江惠清真的来找他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因为他没办法对江惠清缺席的这十几年的时间视而不见,尽管江惠清告诉他,当年她是怕他跟着自己过苦日子才把他留给傅平坤。
江云意说:“跟我妈去上海待了半个月,成绩出了,我妈让我在上海那边复读,以后考上海的学校,我没考虑好要不要复读,跟我妈说暑假想回来待一段时间,就先回来了。”
傅岩风问他还在考虑什么,“不是一直想走吗?”
江云意瘪着嘴,说不出话。
傅岩风也没说话,把剩的碗洗起来。
端着洗好的碗盆进屋,再出来就被江云意迎面抱住了。
傅岩风没推开他,也没抱他,由着他这么抱住自己。
江云意偏过头用胳膊蹭了下眼睛,支支吾吾道:“上海真的很远,我走了可能以后就不回来了。”
好像就是这时候,傅岩风一颗心才很重很重地坠下,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知道这次如果再推开江云意,也许就是此生最后一次。
第2章
傅岩风低头跟江云意头碰头,声音喑哑,如鲠在喉,“你有机会读书,有机会走出去,要珍惜。”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江云意红着眼眶说,“就算我们这辈子不再见面,也没关系吗?”
傅岩风没回话,江云意将他抱得更紧,眼泪全流进人脖子里:“你怎么这么狠心,把人往外赶。”
紧接着,江云意攀着傅岩风肩头,踮脚吻在他的嘴唇。
湿漉漉冰凉凉的脸就这么贴上来,傅岩风看见江云意纤长的睫毛上颤着的全是晶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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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干涩的吻,唯一的滋润是咸湿的眼泪。
几秒钟后,江云意离开傅岩风的唇,哽咽道:“哪怕只在一起一个暑假呢……”
傅岩风还是沉默。
江云意艰难开口道:“那我知道了,我会回上海,不会再来烦你了。”
话说完,江云意的下颌就被擎住了,傅岩风手伸过来掐住他的脸颊,把他的嘴巴打开了。
江云意愣怔睁着眼,看着傅岩风贴近,还没反应过来,微张的口已被柔韧的舌撬开,傅岩风舌头伸进来,衔住了他的。
江云意闭起眼,跟傅岩风接了一个长长的吻,软绵绵一颗心源源不断冒出粉色爱心泡泡。
“傅岩风……”
傅岩风低头,看见接完吻的江云意嘴唇红得不像样,回答他:“我在。”
江云意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你喜欢我吗?”
傅岩风说:“这时候想起来要问一下了?”
江云意撇撇嘴道:“我这么好一人,你不喜欢我是你的损失。”
傅岩风按住他脑袋揉了两把,说:“亲都亲了,不喜欢能怎么办?”
江云意不在乎他这耍流氓不负责的口吻,反抱住他,又踮脚去亲他的嘴。
如果未来看不清,那就至少先拥有当下。
虽然傅岩风没直白说,但江云意大概知道他们关系算是定了,尝过一次舌吻,才知道原来接吻可以这么有感觉。